上次說了日本AV日漸衰落，但成人電影衰落的不止日本。
在東亞，我們的18禁影片也日顯頹勢。
別的不說，就說香港三級片。
今天，屬于三級片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三級片已死
要說香港電影，三級片絕對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它們是票房的保障。
1991年《玉蒲團之偷情寶鑒》創造了1842萬港幣的票房，是90年代三級片票房最高紀錄。
它們也是不少明星的事業跳板。
葉子楣度過了幾年蟄伏期后，加入嘉禾開始拍三級片，與葉玉卿一起創造了香港電影的“雙葉神話”。
左：葉玉卿 右：葉子楣
舒淇拍三級片的時候被王晶看中，把她推薦給爾冬升，憑借《色情男女》獲得香港金像獎最佳女配角以及最佳新人獎，成功進入主流電影圈。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送審的200部影片，超過一半都是三級片。
還有專門的三級影院。
全盛的時候，香港有超過40家三級戲院。
但現在，三級片卻沒落了。
2007年，經營了15年的香港三級影院鼻祖太子戲院關閉。
2011年，最后一家三級戲院官涌戲院，因業主加租而結束了營業。
影片本身也是如此。
雖然2012年的《一路向西》，2014年的《3D豪情》引起不少熱議，但再也無法重現當年的盛況。
后來者更是不痛不癢，只是拿著“情色”當噱頭，比如《喜愛夜蒲》系列和《鴨王》系列。
2017年，邱禮濤、黃秋生這個黃金三級片組合聯手打造的大制作三級片《失眠》，雖然得到了業界的大力推廣，但影院一半的坐席都是空的。
《阿凡達》火遍全球的時候，香港電影人把3D與三級結合，希望重振三級片市場。
但誰也不曾想到，《3D肉蒲團之極樂寶鑒》只是回光返照。
三級片，只有黃暴？
人們通常認為三級片就是色情片，這是對三級片最大的誤解。
香港電影分為三個級別，其中二級又分AB兩個子分類。
“三級片”指的就是只準18歲以上成人觀看的。
除了色情，渲染暴力、血腥、非主流文化等都可以算作三級片。
而且不同于我們認知中的低俗印象，有時候，三級片的內容反而更高級。
很多三級片都會探討一些社會問題。
邱禮濤執導的《八仙飯店之人肉叉燒包》就很精彩。
餐館老板因為看到自己的老婆在店里跟別的男人調情，心生報復，將人分尸絞成肉餡做成包子。最后調查的警官也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吃了人肉餡的包子，還拍手叫好。
它探討了身份、社會風氣，還有那個時期香港警察的腐敗和暴力，和人們對于權威的恐懼。
黃秋生還因為這部電影拿下了金像獎影帝。
當時很多英國媒體也對《八仙飯店》進行了報道，在那個時期，這樣的三級片能登上英國和美國的主流大熒幕是很難以置信的事情。
還有第12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影片《籠民》。
表面上是因為粗口過多被定為三級，實際上則是因為當時港英政府忌諱電影對底層市民悲慘生活的揭露。
所以即便風評不好，很多導演還是愿意拍的，一來是有更自由的表達，二來是有錢賺。
香港三級片雖然主要是以警匪片、驚悚片為基礎，但通常都有大量的裸露鏡頭和性愛場面，這就讓這些電影有了十足的噱頭。
而且，當時正處港片的黃金時代，很多電影上桿子拍攝，來不及打磨劇情，就會弄點三級鏡頭，就跟現在請流量拍攝一個道理。
通常它們的海報就很有迷惑性。
《赤裸羔羊》的宣傳海報，就是王晶請《花花公子》的女攝影師拍的。
觀眾被赤裸的海報吸引進影院，結果邱淑貞三點一個沒露。即便如此，仍然票房大賣，邱淑貞一炮而紅。
除了本地的票房和影碟收入，海外也是重要的一部分。
港片的制作資金除了本地制片廠以及投資方提供外，還有相當部分資金來自日本、中國臺灣、韓國以及東南亞地區。
有了資金注入，這些地區也就自然成為重要的出口地，三級片也就擁有了相當可觀的海外票房。
《烏鼠機密檔案》
王晶最賣座的就是三級片。
《色情男女》里，爾冬升拿自己的作品《沒有車輪的戰車》與王晶的《滿清十大酷刑》對比；前者在二十四間戲院只收七千塊，還有三間戲院是零票房，后者光是午夜場就收106萬。
這些電影的成功為產業帶來了很大的經濟利益，也吸引了大批投資者和制作人涌入行業。
蔡瀾也制作了不少三級片。
他自組過一個名叫“大路”的嘉禾衛星公司，專拍題材禁忌、風格獨特的電影。他曾同時制作《力王》和《聊齋艷譚》這兩種極端類型的電影，一個暴力，一個色情。
“香港四大才子”之一的黃霑對三級片也頗有研究。
90年代初，黃霑就主演了《大咸濕》《不文小丈夫》《不文教父》等一系列三級片。
在影片中，他作為主持人，用“偽紀錄”的形式，帶領觀眾深入風月場所，了解色情史。
黃霑《大咸濕》
但這一切在90年代后戛然而止。
三級片，為何沒落？
90年代亞洲金融危機讓香港經濟大幅縮水，民眾失業，資本外逃，票房不高，利潤減少，甚至連制作成本都收不回來。
港片大環境受到沖擊，三級片作為港片的重要部分，它的萎靡也是顯而易見的。
日本AV的引進也讓香港三級片失去了光彩。
由于香港與日本之間的經濟文化聯系緊密，日本AV在90年代后期大量流入香港。
與三級情色片不同，日本AV重性愛過程的表現，而香港三級情色片只是將性愛作為噱頭，著重講的還是故事以及對某些問題的思考。
這種區別帶來的結果就是前者在電影里關于性愛的描述時長一般占電影總時長的70%以上，而后者則只有10%甚至更少。
而且日本AV的拍攝手法更貼近真實動作，而香港三級情色片更注重“意”的傳達，在一部電影里感受寥寥十余分鐘的鏡頭，且往往這些鏡頭也不涉及性器官，事實上很大一部分也根本不是在真實地性愛。
這就讓香港民眾接二連三地有被愚弄的感覺，也加速了向日本AV靠攏的傾向。
網絡的興起也對三級片的收入造成很大損失。
互聯網興起前，影片流通主要靠錄像帶碟片與公映，香港三級片收入的很大一部分就來源于此。
但網絡讓錄像帶與碟片退出了歷史，香港公民從碟片購買轉向了網絡資源，嚴重影響了三級片的收入。
利潤減少了，資本自然就會進行轉移，這就造成了影片質量的下滑。
本來香港三級片就是靠“意”的質量表達取勝，對比AV要投入更大成本，投入資金的減少直接導致了三級片的粗制濫造，質量差就更沒人看，就更賺不到錢，如此造成了惡性循環。
其實，三級片是很多明星的跳板。
演員或為了出名，或為了翻紅，都會接下三級片，這其中以香港小姐和亞洲小姐最多。
葉玉卿是第一屆“亞洲小姐”的季軍，受到亞視力捧，但始終火不起來。
后來她一口氣演了三部三級片《情不自禁》《我為卿狂》《卿本佳人》，創造了三千多萬的票房收入，片酬也一路水漲船高，從《情不自禁》的五十多萬一躍至《卿本佳人》時的兩百萬。
《我為卿狂》
翁虹也是一樣，1989年拿下了亞洲小姐冠軍，但是拼命拍戲仍然不火。
后來和王晶合作了《滿清十大酷刑》才找到了自己的清宮戲路。
雖然演的是情色片，但絕對不是AV那種“肉搏”。
《聊齋艷譚》在讓主角享受性快感之余，也讓其因欲望膨脹受到懲罰。
《玉蒲團》的情節也亦真亦幻，還穿插了魔幻主義的舞蹈。
畫面構圖更是唯美得不像三級片。
導演何藩拍文藝片出身，他把對光影和構圖的理解都用在了風月鏡頭上。
它后來還入選德國世界電影年鑒“東方古典電影代表作”之一，并列的還有黑澤明的《羅生門》、大島渚的《感官世界》。
這也就是為什么不少三級片出身的演員能被主流導演看中，成了演技派。
舒淇就是這樣，《色情男女》看似是情色三級片，實際卻是一部有諷刺意味的勵志文藝片。
她也正是因為與爾冬升合作了這部電影，才打入主流電影圈。
香港三級片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有的人幸運翻身，全身而退，有的人，被時代拋棄，成為風月的犧牲品。
商人撈錢，艷星撈名。
潮流過去后，誰還會偶爾想起這個“香港特色”呢？
作者：疏風
（摘編自微信公眾號印客美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