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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羅第一集

更新時間:2022-08-22 05:36:57 來源:互聯(lián)網(wǎng) 作者:網(wǎng)友網(wǎng)民

楔子、醫(yī)鬧糾紛·此生何世

“砰……”一記類似板磚之類的硬物,砸破了裝滿了湯水的罐子,發(fā)出清脆又略帶沉悶的怪聲!

“撲通……”緊接著,像是軟趴趴的沙袋子被人放開,失去了所有支撐的力量倒在地上。

不大的空間里,人聲鼎沸突然變成死一般靜寂,讓人不敢相信在這個喧囂浮躁的社會里,竟然還會有一處安靜得可以參禪的地兒。

可惜好景不長,無數(shù)殺雞一般撕心裂肺的尖利叫聲,無論好聽不好聽,順耳不順耳地如同超女海選大賽一般毫無顧忌地飚起。不知是由于發(fā)自骨子里還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尖叫聲竟然持久沒有斷絕,連“此起彼伏”一番都沒有機會。

“怎么了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兒”

“快快,快報警!”

“出人命了……”

“血!!!!!!”

慌亂的腳步聲夾雜著大量奇奇怪怪的驚叫聲,感嘆聲,伴隨著倒在地上那人開始逐漸模煳的意識。

倒在地上的人穿著醫(yī)生特有的白大褂子,腦瓜子破了個血洞。汩汩流出的鮮血正兇狠地拉扯著生命的氣息,無情地離開原本與它們?nèi)跒橐惑w的軀殼。

“打120叫救護車,快打120!愣著干什么。”

這是吳征所能聽見的最后一句話,也是最好笑的一句話。自己就在醫(yī)院里,狹長的急診室過道叫什么救護車趕緊讓四輪擔架床過來是正經(jīng)。媽的,剛才分明是孔老二的聲音,狗屁不通的內(nèi)科主任醫(yī)生,專給自己小鞋兒穿。人命關(guān)天的時刻,城里赫赫有名的內(nèi)科專家居然在吼叫著打120。

或許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巴不得我快些死了吧!

吳征的內(nèi)心里涌起一陣荒謬感。奇怪的是,荒謬感的涌起,居然暫時掩蓋了腦門上劇烈的疼痛和心中同樣不缺乏的悲哀和恐慌。

荒謬藝術(shù)!

這就是荒謬藝術(shù)么

全身一陣失重般的感覺過后,吳征便陷入了一片空明的狀態(tài)。

他努力想睜開眼睛再看一看眼前的世界,眼皮抗議著不聽指揮;想再聽一聽身邊嘈雜的聲音,即使是平日里常人無法忍受的尖叫,卻發(fā)現(xiàn)聲音這種東西完全和他隔絕;想張一張嘴,哪怕是很慫地唿一聲痛,也根本無法做到……

迷離之中,往事一幕一幕如同電影片段一般在腦海中浮現(xiàn)。自己這么個無父無母的棄兒,在孤兒院中被社會救濟到九年義務(wù)教育結(jié)束。沐浴在新社會的光輝之下,吳征并沒有消沉或是破罐子破摔,隨隨便便進入社會混一輩子。這個善于總結(jié)的孩子在翻閱了無數(shù)本有關(guān)于讀書才有出頭天,或者學會數(shù)理化,走遍全天下的故事后,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靠著自己繼續(xù)唸書的道路。

抱著出人頭地的美好愿望上了高中,靠著一點點救濟金和拼死拼活地給人刷盤子,搬煤炭,掃馬路,勉強維持著生活和學費。什么獎學金一個要用大把的時間去維持生計的孤兒,吃的是咸菜加米飯或者饅頭夾咸菜,還有能力拿獎學金么吳征有點小聰明,這樣的絕頂天才和他就沒關(guān)系了。

硬著頭皮,凄凄慘慘慼慼地念完了三年地獄般的高中!或許是這份精神感動了上天,倒霉了十八年的吳征終于轉(zhuǎn)運了,夢寐以求的醫(yī)科大學骨科學系本碩連讀錄取通知書之外,還附帶著慈善基金所有學費贊助。

幸福突然到來的那天,依舊住在學校高中殘破不堪宿舍樓里的吳征,一路狂唿著奔上后山,像個瘋子一般一會兒狂笑著在地上打滾,一會兒又伏地嗷嚎大哭。搞得學校在隨后一段日子里始終飄蕩著后山的神秘傳言。有說山上住著個瘋子的,有說山上在鬧鬼的,每個人說起來都是諱莫如深,不一而足,總之是生人勿近。

始作俑者吳征同學哪有心情管這個,踏進大學校園,唿吸著自由的空氣。比起高中三年,大學簡直才是正常的人間。

不需要每個學年開始前再為學費發(fā)愁。

平時做做家教,接些發(fā)傳單之類的兼職收入也遠遠超過了刷盤子,吳征從此告別了一日三餐與之相伴三年的酸菜饅頭……

雖然因為居然患有重度暈血癥而在學業(yè)上受到諸多限制,雖然因為從小到大的辛苦生活實在不懂得什么品味,情調(diào),從來無法和某個女生長期穩(wěn)定交往。即使有那么一兩個對他的誠實可靠芳心暗許,也在知道他大大超越時代的“無產(chǎn)階級”身份逃之夭夭。

吳征還是順利地畢業(yè)了!作為一名包攬了五年獎學金的尖子生,又沒有太過離譜的要求,理所當然,探囊取物般拿了份縣城醫(yī)院的工作。

中學是地獄,大學是人間。現(xiàn)在呢體面的職業(yè),不錯的工作環(huán)境,可觀的收入,配上水靈可愛的小護士們,天堂,天堂哪!午夜夢迴,依然孤身一人的吳征把人生總結(jié)為三個階段!如今身處天堂階段,美,嘿,真美啊!

當然,天堂里有個不招人喜歡的玉皇大帝,吳征背地里瞪著孔老二那張滿是肥肉的麻子臉暗暗咒罵,長得就一副反派的模樣!可惜,一個老實人,苦了太多年,也實在苦得怕了,自己今天的地位來得實在不容易不能失去,他天生比旁人落后得太多,咬著牙追趕了二十多年,難免心中患得患失。

夾著尾巴做人,只想著安穩(wěn)過完一生的好人,卻天不遂人愿。

120送來個急診病人,吳征坐鎮(zhèn)急診科,剛聽了聽心脈病人便突然斷了氣。真是出門撞衰神,帶著病人來求醫(yī)的幾個留著黃毛刺青的小年輕死活不肯接受他的解釋,一通流利的粗口加上兇神惡煞的表情,嚇得漂亮的小護士們?nèi)缤荏@的小雞。吳征環(huán)顧四周,孔老二診室大門緊閉早早做了縮頭烏龜,幾個護工在一旁事不關(guān)己埋著頭彷彿看不見一般。作為在場唯一的年輕男士,剛剛要表現(xiàn)下男子氣概,卻彷彿點著了火藥桶。領(lǐng)頭的小年輕順手拎起吳征桌面上的硯臺,狠狠地砸在那一顆有些木訥的頭上。

——那是吳征準備坐診無聊的時候,練習毛筆書法,娛樂自己,陶冶情操的硯臺啊!如今成了致自己于死地的兇器!

老實人,總是受欺負的;老好人,總是,那么的悲哀。

這一輩子,我做了什么有意義的事情么

◇◇◇

吳征胡思亂想了許久的時間,這位醫(yī)科高材生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

腦門上的血洞是致命的傷口,已經(jīng)傷及腦漿,神仙來了也束手無策。隨著血液的流失,什么五感六識早就失去了作用。隨著唿吸的逐步減弱直至斷絕,頭殼里那點腦漿子除了看上去像豆花那么水嫩以外,不應(yīng)該有別的附加價值。

可是,可是為什么我還能想,還能思考,還能,還能分析一下我的腦漿子長得什么樣子

吳征狠狠地打了個寒噤。

驚天地,泣鬼神的寒噤就像聽了幾百個冷到極點的笑話,室內(nèi)溫度驟下降五十度一般,吳征全身一陣哆嗦。

他有些愕然地動了動手指,能動蹬了蹬腿,有點兒麻,勁道還行。

勁道還行吳征一個激靈,居然翻身坐了起來。

原本中度近視的眼睛此刻清朗了不少,眨了眨眼,沒有模煳生澀的感覺,我的博士倫哪去了

摸不著頭腦的吳征突然愣住了,眼前的場景對他而言太過震撼,太過恐怖。上百具尸體橫七豎八,密密麻麻地排在地上,呈不規(guī)則狀。

“嗡”的一聲,吳征的腦殼里發(fā)出炸雷似的一聲巨響。作為一名在和平年代生長的老實人,雖有醫(yī)生的學習與工作經(jīng)歷,平日里連遠觀解剖一具尸體都能胃海翻騰,恨不得將上星期吃的青菜一起吐個干凈。陡然間出現(xiàn)在一座修羅場正中央而沒有立刻嘎地一聲抽過去,已經(jīng)是個了不得的奇跡。

直到一股又腥又濃的溫熱液體噴得他滿頭滿臉,突然變成紅色的視線讓吳征更加驚恐,怪叫一聲,忙不迭去伸手朝臉上抹去。

這不是一個二十七歲的成年人應(yīng)有的叫聲,細嫩,奶聲奶氣,聽在耳朵里妖異可怖。可是聲音的主人已顧不上這些,受到太多駭人場景刺激,吳征早已在崩潰的邊緣,手掌抹下的一捧鮮血無疑是給他的最后一擊,更何況面前的小手掌是如此的細嫩而可愛。

恐懼重創(chuàng)了吳征的腦部神經(jīng)組織,使他的面部呈現(xiàn)一種奇怪的扭曲,上排牙齒齜出嘴外,死死咬住了下唇,左眉高右眉低,半邊臉頰高高鼓起。

就在他腳下一軟眼看徹底暈去,鼻尖傳來了淡淡的女子幽香,一只溫軟的手將自己攔腰抱起,臉頰緊緊地頂在兩座初具規(guī)模的柔軟山包上……

一名長相娟秀,身材苗條的女子臉露哀戚不忍之色。頭上的隨云髻顯得她依然待字閨中,看年齡,也不過二八年華,身手卻矯健得很。她的左手緊緊抱著一個不到三歲的小孩,手臂穩(wěn)定慈愛而堅實,似乎泰山崩于前也不會放手。右手倒提著的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隨著手腕的抖動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光弧,輕巧地刺殺了面前手持大砍刀的殺手。鮮血滴滴答答順著劍鋒流向腳下的土地。

“師兄,咱們終究還是來得遲了些!”她面前那位三十五歲上下,三綹長須面容清雋的中年男子并不答話。他探出兩根手指一搭女子懷中小孩的手臂與鼻息,確定孩子生命無憂,深鎖著的雙眉才略微舒展!

秦歷元起六年,大秦西陲邊界一座不知名的小山村突然殺進了一群披著袈裟的喇嘛。小山村被這伙兇神惡煞般的殺手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地血洗,雞犬不留。——除了一個兩歲大的孩子幸運地為路過的崑崙派高手救下。

傳說之中,那個孩子面臨如此慘劇居然沒有放聲大哭,甚至悲憤之色都遠遠蓋過了驚恐。只是由于過分悲痛身心難以承受而昏迷過去,他緊咬著下唇,咬出了鮮血,由此強忍著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日后的崑崙掌門,“六合煙云”奚半樓當即收這個孩子為徒。作為天下第四大門派的崑崙派首席弟子,自藝成以來以一手青云劍法與青云內(nèi)勁名滿天下。能得到他的垂青,是一件祖墳冒青煙才能碰上的好事。這個孩子,也因在村莊修羅場中超乎年齡的表現(xiàn)被冠以天才之名。更為神乎其神的是,孩子清醒之后面對著奚半樓的問話,居然應(yīng)答如流條理清晰,自稱名為吳征。

吳征二字,搭載著奚半樓的“煙云”之號一同名滿天下。

據(jù)稱,大秦西北面的北燕國第一門派,也是天下第一門派的長枝派掌門嘆息一聲:“惜乎少年英才投入崑崙旁門,明珠暗投,明珠暗投!”

孩子入門三年以后,奚半樓正式接任了崑崙掌門。同一天,崑崙山頂上賓朋云集,武林高人齊聚,眾多的大秦朝廷要員均派人送來重禮恭賀。

五歲的吳征跟在師傅的身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行著各種繁文縟節(jié)。

“這位定是奚掌門的愛徒吳征小友,果然是個漂亮小子!”

“奚掌門目光如炬,挑選的徒弟定是極好的!”

耳中各種熘鬚拍馬之詞不斷,吳征盡力保持著臉上的微笑,心里卻是不斷地重復著三年來無數(shù)次泛起的冷笑:天才,狗屁的天才!分明是一個驚慌失措導致顏面神經(jīng)失調(diào)的傢伙。

“征兒,再忍耐一會兒。你師傅榮登掌門是件大事,這些子禮節(jié)不能亂了省了。你可得委屈些再忍忍,今兒上山來的可有一多半抱著看看你的心思,若是丟了丑,咱們崑崙山的臉面也不好看。”三年前將吳征抱回山中的林錦兒見吳征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僵,目光逐漸散亂不斷地走神,猜測他心中早已不耐煩,心疼地將吳征拉到一邊,半哄半騙地叮囑勸說。

鼻中飄來年輕師姑的處子幽香,吳征煩躁的心情登時安寧了不少。林錦兒半蹲在地上,一襲絲質(zhì)的長裙如荷葉一般散落在腳下,三年前吳征來到山上,小師姑芳齡十四,今年也不過十七歲,論起實際年紀來比吳征還要小上許多。如今卻如同慈母一般對自己寵著疼著,老天爺,實在愛開玩笑。

吳征擺出一副深沉的表情,雙手在背后握住,操著稚嫩的童音感嘆道:“介就是人生啊!”

林錦兒忍俊不禁,卻沒有多少愕然的神色,對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見怪不怪。輕輕拍了拍吳征的臉道:“好,好,人生就是如此。崑崙山的小天才還不趕快過你的人生去!”

說罷,又替吳征整了整衣衫,口中哄到:“快去,惹得掌門師兄生氣挨板子,我可救不了你。”

吳征嘆了口氣,偷眼瞄向正在廳堂,正與貴客寒暄的師父瞥過來的眼神著實不怎么好。他心中再怎么老大的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邁開雙腿回到自己應(yīng)處的位置上。左右搖晃的腦袋有著搖頭擺尾少年老成的滑稽之外,竟讓林錦兒品出了一絲蕭索之感

◇◇◇

“圣……旨……到!”一記尖細的聲音響起,卻猶如魔音一般穿透了在場每個人的耳膜。

廳堂之中短暫地騷亂起來,圣旨的到來沒有任何的徵兆,誰也沒聽到一絲風聲。奚半樓當先走出廳堂,左手扯著吳征,其馀的賓客跟在二人身后魚貫而出。只見廳前的平臺上,一個鬚髮已白的老者身披太監(jiān)服飾,手中恭恭敬敬捧著一卷金黃色的帛書,身后跟著兩名中年的太監(jiān)。老太監(jiān)年事已高,消瘦的身體似乎一陣風就能吹倒。可是就在此時,在崑崙山門看守的兩名知客弟子才氣喘吁吁地跑上山來。知客弟子武功并不弱,崑崙派更以輕功聞名于世,他們的腳程居然比不過一個老太監(jiān),來賓不認得老太監(jiān)的,心里俱感到一絲訝異。

奚半樓不敢怠慢,忙命人擺上香案,跪在地上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登基十二年,常思聚天下賢才以安邦定國,卿武衛(wèi)中郎將,崑崙名士奚半樓,武藝超群,更兼人品端正,素有賢名。今特加封奚半樓奮武將軍,涼州兵馬校尉!欽此!”

吳征面無表情地隨著師傅跪地謝恩!自從穿越之后,他最感到意外的便是這一點,這個世界的武林人士沒有半分前世武俠小說里高手們那種傲王侯的風骨。出名的高手全都身背一官半職,至于像師傅這樣的絕世人物,更是早早就封了個武衛(wèi)中郎將的官職。雖人在昆侖不在京中赴任,只是個掛名的虛職,足顯身份之榮耀。

他最不爽的也是這一點,作為一個崑崙派大師兄還有天才之名加持的傢伙,如果不仗勢欺人,做個在陽光明媚的午后,帶著一幫狗腿子調(diào)戲良家婦女,順便混吃等死的二世祖,簡直是暴殄天物。今后要是身掛個一官半職還怎么做這等有情趣的事情何況當了官兒難免涉足泥潭,實非自己所愿。——娘的,這個世界,比我原來的那個危險很多啊。

如今師傅接任掌門,立馬又封了將軍,還是個執(zhí)掌兵權(quán)的實職。聽說涼州刺史年事已高,不日就將告老還鄉(xiāng),到時候兵政一把抓,師傅這個兵馬校尉接掌涼州大權(quán)做個封疆大吏指日可待。只是,這與我何干

我是個出色的內(nèi)科醫(yī)生啊,為此我努力了二十年,才剛換到一份可以安逸一輩子的生活,卻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一個不搭旮的地方。本碩連讀的專業(yè)失去了現(xiàn)代化醫(yī)療儀器的支持,折扣打得不是一星半點。遠離了青霉素,消炎藥片,自己剩下的本領(lǐng)還有多少

想到這里,他恨恨地捏緊了拳頭,旋即又自嘲而無奈地笑笑。

扭頭望了望遠處的天邊,大片的烏云正晃晃悠悠地飄到頭頂,隔斷了天,遮住了地,云羅深旋。吳征皺了皺眉頭,天地間萬象總是變幻無常,就好像自己難以捉摸的人生

那一場毫無質(zhì)量的……狗屁穿越啊!

第一章、世稱神童·青云直躍

高原的氣候相比起平原,寒冷的時候要多得多。

巍巍崑崙,另外一個世界中人們稱他亞洲屋嵴,更是眾多神話傳說的來源。這個世界里沒有元始天尊,西王母或者姜太公。可若登臨山口處往下望去,崑崙蔚為奇觀的千溝萬壑,皚皚白雪,如同奔騰洶涌的白色駿馬群正足踏風云,滾滾而來,一眼望不到邊際!

崑崙的風姿并未因世界的不同有任何減弱,只是少了許許多多神話傳說的潤色,讓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覺得總是缺少了一些內(nèi)涵,找不到更多的歸屬感。

崑崙派的地盤當然不能覆蓋整個崑崙山脈,總壇位于山脈最東部,倒是距離大秦的京城成都不遠。

時光悠悠,掌門奚半樓被圣命涼州兵馬校尉之后不久,便離開總壇往涼州赴任,每年倒有十個月要呆在涼州為朝廷效命。二師姑林瑞晨嫁與了大秦諫議大夫胡浩為妻,除了偶爾的回山省親,大多數(shù)時間也不在山上。于是崑崙派日常的事務(wù),都交在四師叔顧不凡與三師姑陸菲嫣這對夫妻身上。

崑崙的尊卑以入門時間劃分,師父的年齡又比幾位師弟妹大了不少,奚半樓名滿天下之時,顧不凡等人武藝尚未大成,也就沒有閑情來收個徒弟壯大崑崙的香煙。——人的自私本性如此,到哪里都不例外。

于是乎吳征就成了這一代弟子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一人!

傳遍天下的“天才”之名,崑崙派都認可,只因都親眼所見“天才”之實。奚半樓穩(wěn)穩(wěn)超出同輩的武藝,身為封疆大吏在大秦朝廷里的強大影響力,他的嫡傳弟子吳征被當做自然而然的崑崙派未來接班人重點培養(yǎng)。

外界傳言,這個小孩子三歲起就能脫口念出對仗工整的詩文,四歲就纏著師父要學習武功,五歲就把崑崙輕功“青云縱”練得像模像樣。總壇中央那棵蒼天的大樹他手腳并用,不一會兒就能爬到樹頂。傳得神乎其神。

實際如何呵呵,當然奚半樓和吳征這對當事人最清楚不過。

當然,吳征的確有太多驚艷的表現(xiàn)。——傳言總是真假混雜。御下極嚴的奚半樓也不得不對吳征另眼相看。

“孩子遭逢大難身世可憐,心思重,難免有些子桀驁不服管教,沒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就由著他去吧!”

奚半樓臨行前的刻意交代,毫不掩飾地表達了對天才兒童的青眼有加。

世間本就是沒有秘密的,即使沒有電話,沒有網(wǎng)絡(luò),八卦的事情傳播得一樣迅速而廣泛。遠在北邊的北燕,東方的盛朝,吳征的名字一樣響亮。人們樂意談?wù)撨@樣一個天才,然后寄希望于自己也能有這么一個天才的兒子,或者像奚半樓一樣好運氣,路邊撿來一個天賦異稟的寶貝徒弟。可憐天下父母心,到哪個世界,也還是一樣的。

天才的童年過得要比上一世幸福許多,無父無母的身世是相同的。卻有一個如嚴父般的師傅,一個如慈母般的小師姑,還有一群崇拜著自己的童年玩伴。比起孤兒院阿姨,總要親切得多。

上山兩年之后,身邊陸陸續(xù)續(xù)就加入不少小孩子大孩子。崑崙對吳征另眼相看,對其他的弟子要求卻極為嚴格,身為大師兄的吳征自然成了孩子王。

這樣一個世道里,大師兄的意義和吳征前世的“學長”不同!所謂的學弟無法與學長抗衡,最最主要的原因在于身體發(fā)育導致力量上的差別,簡言之,打不過。傳統(tǒng)觀念里的尊卑意識,已經(jīng)很淡薄了。

而這個世界里的師兄與師弟則是一個很嚴格的界定,屬于神圣不可侵犯的尊卑問題!不分尊卑,就等于欺師滅祖,就算小孩子不懂事,重重的一頓板子是免不了的。

小時偷針,大時偷金這種道理換到這里,就是小時目無尊長,大時不尊天子。不尊天子,那是要誅九族的!

“楊宜知啊!過來,快過來。”吳征半靠在一面傾斜的大石板上,有氣無力地揮著手招唿身旁的三師弟。

長得五大三粗的楊宜知聽見大師兄的召喚,立馬放下手中的石墩子,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那一身腱子肉迎風抖動,不過十一歲便能練成這樣,讓吳征很懷疑這傢伙完全發(fā)育之后會變成怎么一個怪物。

“大師兄有何吩咐,小弟立馬給您擺平。”

擺平這個詞兒是吳征嘴里冒出來的,楊宜知認為:以大師兄出口成章的學問,哪是咱們這平常人可以揣測的“擺平”一詞涵義之深刻,韻味之雋永,難有其他詞匯堪與之匹敵。從此就成了他的口頭禪!

門派里除了大師兄吳征,二師兄戴志杰就以行三的楊宜知為大。平日里一群孩童鬧別扭,沒少聽見他大嗓門里關(guān)于“擺平”的叫囂!

已經(jīng)九歲的吳征看著這個比自己還大兩歲的師弟樂在其中的樣子,咧了咧嘴,啥時候我成了黑社會老大他指了指小腿,不用開口吩咐,楊宜知已經(jīng)心領(lǐng)神會地叉開手掌,用力適度地揉了起來。

吳征滿意地吐出一口氣,側(cè)過腦袋瞄了瞄剛才登上的山崖!

呈九十度垂直于地面的山崖上,稀稀拉拉叉出幾棵小樹,山風吹拂下顯得瑟縮而無奈。不規(guī)則突出的山石便是為數(shù)不多的落腳點,在前輩們反覆的攀爬,腳蹬之下,變得晶瑩透亮。山崖叫做青云崖,古往今來,這里不知出了多少以青云縱名震江湖的輕功高手。

從明日起自己就不是身份尊貴的大師兄了啊。青云崖側(cè)這片人煙罕至的小院便是自己修行之所,這樣的選擇,到底是正確還是大謬呢……他突然皺了皺眉頭,想起四年前的那個夜晚。

那個中年男人冷冰冰地看著自己,“練就最好,不練,也得練!”話語里毫無迴旋的馀地。

吳征雙目憤恨地看著中年男人——崑崙掌門,強行把自己收為徒弟的奚半樓,同樣堅決地搖了搖頭。開什么玩笑,自己一個小孩子要爬上那棵蒼天的大樹,萬一失了手掉下來摔沒了,哥們兒還玩?zhèn)€屁啊!

“哼,膽子如此之小怎能成大事。你還想不想報仇了”奚半樓眼里浮現(xiàn)出恨鐵不成鋼的鄙夷。

吳征啞然,總不能說那天死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吧太過驚世駭俗!

奚半樓不再說話,右手一遞。

看似簡簡單單的一遞,已經(jīng)是第四十八次。吳征也用了四十八不同的方法,這一次他沉肩,縮頭,著地一滾,可是滾到一半就覺得身體一輕離地而起。第四十八次一遞依然沒有躲過去!

奚半樓如同一抹青煙般離地而起向樹頂竄去,完全違反了地心引力的常規(guī)物理知識!只是偶爾在這里一蹬,那里一扶,便到了離地近十米的樹枝上。找個樹杈子放下吳征,翻身張開雙臂,大袖飄飄如同只雄健的蒼鷹落地,沒有二話。

趴在高高的樹上,吳征心里大罵!又想起前世曾讀過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都患有恐高癥的報告。心中涌起一股悚懼的感覺,雙手牢牢抱定面前的樹枝,一動不敢動。

“要領(lǐng)都與你說過,自己想辦法下來!”樹下傳來那個中年男人冷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一句粗口爆到嘴邊,終究硬生生地嚥了下去。他并不懷疑粗口一出來,奚半樓會毫不留情給他一頓胖揍。不因為別的,侮辱師尊或者侮辱師尊的先人,這一條理由就足夠了。只能怪自己命苦,莫名其妙的穿越,莫名其妙又變成別人的徒弟,我,我又沒想做你的徒弟,哪有這么強買強賣的!還有沒有人權(quán)了

吳征胡思亂想之下卻清楚的知道,這個世界沒有人權(quán),更沒有義務(wù)教育,也不會有孤兒院這種慈善機構(gòu)。自己做了中年人的徒弟,其實是佔了天大的便宜。至少在地位尊崇的崑崙派,足以保證衣食無憂,日后還有更多出人頭地的機會。比起上一輩子的凄慘童年,已經(jīng)幸福幾許。吳征最不能接受的,只是努力了二十多年念的書,居然沒有享受到成果!就像這個時代里練了二十多年的武功終于大成,卻剛下山就莫名其妙地被一把重型狙擊槍一槍爆頭一樣。這是多么不公平,多么冤枉,多么憋屈郁悶的事情。

想歸這么想,吳征是死活不肯動彈一下的。中年人下了樹,便尋了塊地方自顧自地打坐練氣起來。

兩人一上一下各行其是,各自對峙。一彎新月跳出了山尖,又躍上了中天!待到月兒再落下山腳,漫天繁星退散,一輪紅日驅(qū)散了陰濕的寒氣,趕跑了黑夜的靜寂。

雞叫三聲,奚半樓終于收了功法站起身來重重哼了一聲。雙目往樹上一瞥,吳征早已困頓不堪,五歲大的孩子在樹上熬了整整一晚,實在難為。幸好他心智之堅定實非常人可比,前世孤兒的經(jīng)歷,對意志力是個極大的錘煉。

奚大掌門冷淡的雙眼里透露出一絲欣賞,一絲訝異。

這個小孩子確實不簡單!

吳征在樹上掛了整晚,只覺度秒如年!他并非不懂變通之人,畢竟在這個世界呆了三年,再怎么不爽不服,也不得不認命。尤其是對自己恩同再造的崑崙派,心中還是很有幾分感情的。身世可憐的人都有一個特點,總是特別在意于他們有恩的人。

吳征已經(jīng)把崑崙當成了自己的家!雖然歸屬感還不太強烈,總是自己的家。

但是認命不等于有足夠的膽量!

找個人把你掛在三層樓高的樹杈上,告訴你這么著那么著就能安全地,飄飄然地,瀟灑出群地落在地上。你干么

人類的天性和本能,是通過這個物種長期的五官認知而形成,再通過遺傳基因的記憶體不斷地延續(xù)給下一代。比如小朋友一出生就知道吃奶,比如除了部分白癡,大多數(shù)人不用教就知道怎么繁育下一代。

這個世界的人看多了高飛高走的俠客,多少代地傳播下來,早已形成了一種根本的認識,人,是可以做到這些的!——只要你有方法。這是通過長時間的累積形成的基本觀念,乃至成了基因中的傳承。因此,當這種方法,那些武林門派的武功法訣放在他們面前時,他們心里有的只有激動和恨不得馬上開練的迫切期盼。

吳征沒有關(guān)于武功的天性遺傳!上山三年了,每當他看見師傅師叔師姑們像拍電影一般將手中的長劍舞起一片青光,在自己面前飛來飛去如天外游龍,如鴻飛冥冥,心里總有不真實的感覺。——這實在太違反我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牛頓定律與物理學常規(guī)了。相比起其他,“科學”的思想觀念對吳征的影響明顯要大得多,或許,這也是一種基因的遺傳

是的,我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人,你們能做的,我未必能做。

練武藝防身自然是極好的,練得沒了命可大大劃不來。

這個世界沒有人瞭解吳征,連他自己,都拿不準自己。

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你奚半樓就斷定我可以屁!

輕功法訣在心中已經(jīng)反覆念了無數(shù)遍。飛躍之前如何提氣,落腳之時如何運勁,身體怎么保持平衡,怎么借勢使力,早已滾瓜爛熟。

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了。掛在樹上的感覺,不好受,很難受,受不了!吳征數(shù)次看了看地面,想從樹上跳下去,最終還是鼓不起勇氣。只能心中感嘆,想和做,為啥差距就那么大涅想要出聲討?zhàn)垼謱嵲诘K不下面子。

正昏昏沉沉,人影一花,自己不待見的中年人出現(xiàn)在眼前。牛脾氣一起,強打精神扭過頭去不理。

奚半樓見他依然如此硬氣,實在有些哭笑不得。這都慣出什么毛病來了寧肯在樹上趴一夜,也不愿試一試輕功法訣嗯,意志力到是極佳,只是用錯地方了吧

奚半樓尚未婚配,聽說曾有個心儀的女子可最終沒能有情人終成眷屬,這件事在崑崙派里幾乎屬于禁忌,沒幾個人敢說,敢說的也都支支吾吾,語焉不詳。不過這并不妨礙他依然擁有著包容和愛心,人性里總是有善與惡的部分并存,惡念大不相同,而善念則幾乎相似。

奚半樓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是不是和愛徒存在著溝通障礙。一直被作為崑崙掌門培養(yǎng),直到正式接掌崑崙派,他始終保持著威嚴與生人勿進的不茍言笑,這是一派之長的氣度。可是對這孩子……

奚半樓忽然悟到些什么,雖說語氣還是冷冰冰的,話語中卻透出幾分關(guān)切與妥協(xié)道:“跳下來,師傅接著你。”

吳征有些愕然地看著中年男人,心中涌起許多暖意。這個男人對自己相當嚴格,難免遭到各種腹誹,不過確有一派之長的氣度——言出如山!他目光中的變化自然瞞不過奚半樓,崑崙掌門對他點了點頭以示鼓勵,輕飄飄地落在地上舉起雙臂,顯然是在說:“別怕,師傅會接著你。”

雖然是個心智接近三十歲人的怪胎兒童,還是會被感動的。人的一生總是需要各種各樣的鼓勵和關(guān)愛,不是嗎

這是吳征第一次施展輕功,奚半樓從前怎么想不知道,吳征自己是感到萬分意外。他對自己的天才之名心知肚明——都是狗屁。原以為輕易便要失誤摔下,然后被奚半樓接住。可想不到的是,他做的很好,甚至完美!

幼小的身影提氣,躍起,飄落,幾個轉(zhuǎn)折和借力,穩(wěn)穩(wěn)落在地面上。吳征愣了半晌,臥槽,難道老子真的是……天才

奚半樓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神情,隨即便給了天才怪胎一個適合他身份和天賦的新題目:“很好!明日起到青云崖去……”

師傅的關(guān)愛教學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因為他要去涼州赴任。

說起代師傅執(zhí)掌崑崙派的四師叔顧不凡和三師姑陸菲嫣這對夫婦,吳征總有那么些難以言明的頭疼。

顧不凡奉奚半樓為偶像,舉手投足都和師傅有極大的相似,一樣的不茍言笑,一樣的一板一眼。

陸菲嫣則是世間一等一的絕色美女!峨眉淡掃鳳目流連,高挺的鼻梁下兩片花瓣般的香唇彎如月牙,笑起來甜的沁人心脾。更難得的是身姿高挑修長窈窕有致,一對酥胸渾圓飽滿若不是衣襟刻意裹得嚴實,幾要破衣而出。可看胸前衣料緊繃的模樣,又不由得為之擔心被撐爆了。

一抹腴腰真可謂減之一分則瘦,增之一分則肥。偏生下方的豐臀圓沉如蜜桃,從胸至臀落差之大令人乍舌不已。

至于兩條修長玉腿則是她身上極為顯眼的部分。膚光雪白,足踝渾圓,蓮步款移間長腿交錯結(jié)實有力,彌漫著性感無比,嫵媚與英風兼而有之的誘人風情。

崑崙派財力雄厚不過門派里倒是簡樸。當然吳征的觀點是:你丫的駐地在那么高的地方,建房子也麻煩吧因此居舍占地不廣,三三兩兩大都是緊挨著。即使顧陸二人也沒有單獨的小院——那是掌門才有的待遇。他們的居所和吳征的同處一院緊鄰著,托當代大師兄這一身份的福,天才怪胎倒是有個單間,雖然不大。

顧陸二人當然比不上林錦兒對自己像親兒子的一樣的寵愛,不過也委實不錯。只是有一點讓吳征太過痛苦。——這夫妻倆在床上的動靜太過狂放,以至于原本隔音效果極佳的厚重墻壁也沒能發(fā)揮應(yīng)有的作用。其馀的房舍小院還隔著段距離,夫婦倆或許也因為隔壁住個屁大的毛孩子才敢如此放肆吧

搬進小院已有一年,五歲的吳征躺在床上,聽著隔壁纏綿悱惻的呻吟聲。完了,今晚又是個失眠的日子,不知陸師姑現(xiàn)下是被擺放成哪種姿勢又是如何得媚態(tài)絕倫呢作為一個信息爆炸的社會里成長起來的男人,各類av影片在腦海里儲存得著實不少,而小小的身體雖還不至于金槍一柱到天明,可早已發(fā)育成熟的腦子里各種想像卻是無法控制的呀。——蒼天,你需要這么把我玩得樂此不疲么下面那根白白小小的東西……現(xiàn)在真的很硬啊……

第二章、林中有目·顧盼生輝

青云崖巍巍矗立,落腳地極少的光滑崖面連最善攀爬的靈猿都需小心翼翼。吳征已不止一次看見不知所謂的猴子冒冒失失的爬上去,或半道進退兩難,或干脆摔成一灘肉泥。

第一回站在十余丈高的崖下,仰頭望去青云崖仿佛直插入云端,吳征很是膽戰(zhàn)心驚,只覺這哪是人力所能為之

所幸作為內(nèi)門大弟子奚半樓著實給予了特殊的關(guān)愛,不僅將運氣的法門講解得極為細致又深入淺出,在吳征步入實戰(zhàn)演練時始終陪同在旁。

吳征生澀地慢慢攀爬至離地丈余的距離,便見師父大袖飄飄如御風一般飄至他頭頂,雙手如同一對彎鉤,牢牢拿住濕滑的山壁,如一只穩(wěn)穩(wěn)立于崖尖的雄鷹。“六合煙云”之號當真名不虛傳。

他時常感嘆這個世界的人類身體素質(zhì)之不可思議,或許在從前那個世界尚未有熱兵器出現(xiàn)時人類也能如此,但他從未見過。而現(xiàn)下發(fā)生的一切卻活生生地出現(xiàn)在眼前。

當然也包括吳征自己。

五歲的吳征已修煉昆侖派基礎(chǔ)心法《初心訣》一年,那股像小老鼠般在體內(nèi)游走的內(nèi)力初具雛形,也是他能從中庭大樹上完美落下的依仗。

青云崖當然比起大樹要難得多,可作為一名擁有成熟男子心智的五歲孩子,他還是能清楚地感覺到個中不同。內(nèi)力游走全身,似乎整個人都散發(fā)出一股沉穩(wěn)的氣質(zhì)。雖因身材體型的桎梏讓他的動作緩慢而笨拙,時不時還需穩(wěn)住身形調(diào)勻氣息才能繼續(xù)攀爬。但這一切已然是前世所無法想象的。

當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吳征對輕功的修行極為上心。——就保命計,一身高明的輕身功夫都是最佳選擇。什么凌波微步,鐵掌水上漂,神行百變,那一個不是立身保命的資本

修習半年多來,吳征已能爬上青云崖的半腰處,且能安然無恙地自行落地。放到哪里都是了不得的成就。他并未有一絲一毫的放松,每日勤練不輟,讓代掌昆侖的顧不凡暗暗點頭,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認對吳征抱有極大的期待,或許昆侖的未來能更進一步

天色已晚,吳征做完最后一趟修習后已覺渾身脫力。在山腰處難有寸進卡了月余,今日終有突破又多爬了半丈,離崖頂還有四丈多的距離,或許不久的將來便能登上頂峰

或許對師長們而言這并沒甚么了不起,也是理所當然的。然而對吳征而言,心中的喜悅不亞于征服了珠穆朗瑪峰。

用過晚膳洗盡身體,漆黑的夜空中星光熠熠猶如灑下一大把寶石。霄漢中白練般的銀河并無不同,吳征卻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小院中聲息全無,已是亥時時分,顧不凡與陸菲嫣依然未歸,不知所往。

吳征點亮屋內(nèi)油燈在床上搬運周天,神奇的內(nèi)功總能幫他驅(qū)除一天修煉的疲勞。今夜他只準備讓內(nèi)力行一周天——既然隔壁夫婦未歸,早些睡下或能免收其擾。小孩子的睡眠質(zhì)量要高上許多,睡著后也不必被誘人心魄的媚聲勾得輾轉(zhuǎn)難眠。

內(nèi)力運行一周,吳征一身酸痛消失不見,安寧的心緒也極適合入眠。拉開被角臥下,剛合上的雙目微微一動。

內(nèi)力的神奇絕不僅僅在于消除疲勞增加氣力,更在于令耳聰目明五感倍增。吳征方才潛心運轉(zhuǎn)內(nèi)力調(diào)息心無旁騖未曾察覺,此刻內(nèi)息鼓蕩立覺有異。

屋內(nèi)分明飄蕩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芬芳,猶如幽蘭一般。尋常的五歲孩子絕不會發(fā)覺,然而吳征立知這是女子特有的香氣。

黑暗中吳征微微睜目,借著窗外的星光打量小屋。

前世的獨自生活讓他早早照顧自己的飲食起居,至今生總共三十多年的習慣已是烙印在骨子里。每一樣東西都會被擺放在自己最熟悉的位置——以最熟悉的角度。

如今的屋子明顯有被翻動過的痕跡!

離床一臂之隔的圓桌上,盛著飲水的銅壺向左歪了——他習慣每日醒來尚未起身,便趴在床上取銅壺對嘴喝上一口水,離去前自然也會將重新盛水的銅壺放在固定位置,方便自己回來后取用。今日早出后此刻才回,無論怎么擺放壺柄都不會向左偏去,那絕不是自己的習慣。

不僅此地,屋內(nèi)似乎每個角落都有被翻動的痕跡。來人顯然已足夠小心,以一名五歲的孩子而論不該有被察覺之虞,然而吳征并不是五歲。

是誰來過由于吳征具備自主生活的能力不需人照顧,作為一名隱藏著現(xiàn)代人意識的靈魂,他極重視個人隱私,這間屋子未得他允許絕不準私自進入,這是大師兄的權(quán)力。——照顧起居生活的仆婦婆子不會去違反禁令,自然也樂得清閑。

若說物品陳設(shè)被動過只是意外,真正令吳征擔心的還是那股幽蘭之香。從方才的若有若無到現(xiàn)下顯然濃郁了些,更帶著一絲潮汗的味道。雖是又甜又糯極為好聞,卻讓吳征毛骨悚然。

屋里有人!

更可怕的是,幽香顯然出自于女子之身,吳征入屋后女子才悄然出現(xiàn),否則不至于幽香漸濃。

夜露寒涼,兩進的小屋門窗俱已關(guān)閉,吳征內(nèi)力已有小成,卻全然未曾發(fā)覺。來人的武功強到何等地步可想而知!

唯一可以慶幸的是,來人似乎并無惡意,否則左近無人以她的武功要動些手腳易如反掌。

或許她并非沖自己來的而是誤入此屋無論如何,吳征打算離開是非之地。他不經(jīng)意哎喲叫喚兩聲,裝作鬧肚子起身向屋外沖去。

“噫~”房梁上傳來一聲隱含憂慮的驚聲,吳征絕未想到來人會在這時露出行藏。窗戶紙已捅破再也裝不下去,吳征張口便要大聲唿喊。

一只溫綿細手從后掩上吳征的嘴,一陣香風飄過,來人語音低沉嘶啞,卻掩不去其中的尖細,果是一名女子:“別別,兒……孩子別怕,我沒有惡意。”

吳征心思電轉(zhuǎn),她從梁上躍下快得自己連唿喊都發(fā)不出,便是換了顧不凡,陸菲嫣來了也未必辦得到。此時更落入她手先機盡失,索性不再抵抗像個嚇傻的小童般瑟瑟發(fā)抖。

女子扳過吳征身子,她全身黑衣,用一張黑布蒙去頭臉,只露出一雙烏熘熘的春水雙瞳,眼波流淌間竟是無限的愛憐與悔恨。

“我沒有惡意!抱歉嚇著你了。”女子空著的一手輕撫吳征后背再度表明自己的心思,語含關(guān)懷道:“你可是著了涼肚子疼么”

吳征微微鎮(zhèn)定,做出強自克制恐懼的模樣搖頭。

即使隔著蒙面黑布,吳征依然能從微彎的眼角感受到女子嫣然一笑:“我特意來找你,這里不是說話處咱們換個地方。”黑布下依稀可見她鼻梁筆直秀挺,雙唇猶如兩片花瓣般優(yōu)美好看。

女子帶著吳征悄聲無息地越過窗格,向后山奔去。

在吳征的印象里,被拿住的倒霉蛋通常都是被提在手里,好些兒的也不過是扛在肩頭。然則女子卻是雙手回環(huán),將他如抱嬰孩般緊緊摟住。小小的臉蛋正被一只水彈飽滿的乳峰托著,馨香滿口,讓人看見便說是個婦人在奶孩子也不為過。心中惶急不知前途是福是禍之下,吳征依然可恥地硬了——這絕對是前世做夢都想不到的艷福。

女子穿屋越墻毫不費力,一對春水雙瞳更是片刻不離吳征,目光似將他渾身都剝個干凈一般。吳征甚至敏銳地發(fā)現(xiàn)她幾次想低頭吻自己一口,最終生生忍住。

屋舍離后山不過里許地,片刻間女子進入后山樹林中。奔行一陣似是擔憂嚇著了吳征,又折返而回,在后山曠野旁樹林邊停下。女子抬頭稍作打量一躍而起落在一只粗壯的樹杈上:“我真的沒有惡意,說會子話便送你回去。”

吳征微微點頭,心中訝異更甚:女子說到回去二字時,分明透著濃濃的眷戀不舍之意。

女子半蹲在樹杈間與夜色融為一體,雙臂依然緊緊摟住吳征,片刻舍不得分離。見吳征點頭心中欣喜萬分,她想盡一切辦法才得以混入昆侖派,為的就是此刻,可事到臨頭,竟不知要如何開口,說些什么。

“你要說什么若沒事了能否送我回去”吳征頭枕飽滿的胸乳實是舍不得離開,然則形勢詭異早些脫身才是。說出這句話也是費了極大的毅力。

“我……”女子語塞,半晌才倍加凄涼道:“讓我多抱你一會兒。”

定了定神,女子終于理清心緒,問的竟都是些家長里短混不著調(diào)的小事。吳征隨口應(yīng)答,心中卻分明能感受到女子忽而因他在昆侖得到妥善的照顧而欣喜,忽而又莫名地感傷。

“你是什么人”吳征困惑不已。

女子忽然掩住他口,搖頭示意不要說話。兩人一同側(cè)頭,茂密的林葉縫隙中仍能看清曠野的一切。

兩條熟悉的人影從后山奔行而來,正是顧不凡與陸菲嫣。后山半山腰有一處二十畝許的平臺空地,正是師父輩們修行之所。二人想是練功方回。

吳征并未驚聲唿救。從黑衣女子方才的表現(xiàn)看確實不像有惡意,再者現(xiàn)下的局勢維持著微妙的平衡,若是搬上臺面不免刺刀見紅難以收場,而受制于人的自己定是最被動的一個。

女子明顯緊張起來,暗自責怪今夜如此失態(tài),連藏身之所都選擇得如此草率,她一直急促的唿吸聲變得綿長悠遠若有若無。低頭望向吳征,見他雖是小小孩童卻毫不慌張,不僅屏住唿吸,神情也格外沉著冷靜。甚至向她搖頭,示意不會暴露行藏。

女子不由驕傲萬分:我的孩兒果真是天縱之姿與人不同。心下又忍不住嗔怪:分明是發(fā)現(xiàn)屋內(nèi)有人才裝作鬧肚子想逃,小鬼頭,居然騙的為娘擔心了半天。

女子緊摟著吳征,只覺有生之年此刻最是溫馨,片刻舍不得松手又盼望顧陸二人不要太早離開,能與孩兒多親昵一陣實是最大的滿足。

顧陸二人并肩信步而行,疾行的腳步踏在曠野草甸上幾未發(fā)出一點聲響,足見輕功之高妙。

陸菲嫣出身江州富戶豪族,自幼便接受良好的教養(yǎng)。于族中耳濡目染下更是舉手投足自有貴族之氣。七歲起入昆侖派后文武兼修,那自然而然的世家閨秀與武人風范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才造就如今嫵媚與英風兼而有之的絕色風姿。

吳征不得不打從心眼里承認這位師姑不可阻擋的魅力。粉色的練功勁裝看著有些土氣,但在她身上被高挑修長的身形一襯便絕無問題。穿戴于陸菲嫣而言僅僅是為了遮羞,即使時下最好的裁縫為她量身定制的裝扮,也難以增色多少。一如她平日里總是將身軀包裹得一絲春光不漏,也絕不能阻擋旁人對這具玉體的遐想。

他更曾無數(shù)次想象過衣衫覆蓋下這副軀體的模樣,卻絕想不到在這等荒謬的情境下一嘗夙愿。

不知是否蒙面女子的心意感動了上蒼,陸菲嫣于曠野中四處打量一陣陡然停步,惹得顧不凡疑惑回頭。

只見沒過足踝的矮草叢上,陸菲嫣雙手背在腰后亭亭玉立,在漫天星光下嬌美絕倫。麗人拉開束腰絲帶,又解開對襟的衣扣,練功服便毫無阻礙地自身軀滑落,可想而知一身肌膚是何等柔滑細膩,幾可與絲緞比肩。

星光下麗人僅著一件貼身的鮮紅綾羅方巾小衣,胸前雙峰怒挺而起,將小衣上的鴛鴦戲水圖撐得變了形。其豐滿碩大令腋邊衣角難以掩實,大片凝脂般的雪肉擠出衣沿,白得炫目。

僅系著一根蝴蝶絲帶的后背骨肉勻稱削若斷崖,兩瓣股肉圓若天上滿月,挺翹得幾可置物。陸菲嫣藕臂回環(huán)解開絲帶,小衣貼著乳肉滑落,終于玉體裸呈。

一對豐滿渾圓的玉乳形如淚滴,尖端勃如嬰指傲然上翹。常年的練武讓那一抹扶柳細腰可堪一握之下,兼有力量十足的條條肌束。從胸至臀落差之大直如瓠瓜一般。

陸菲嫣踮起腳尖邁動長腿自然而然行成一條直線,胸膛上兩團美肉隨著蓮步游移兢兢顫動如驚濤拍岸。甚至隱約可見適才練武尚殘留于體的香汗,被彈跳的雙乳拋甩而出,香艷淫靡。下身雖被淺草遮去小半截足脛,交錯的玉腿仍修長得驚心動魄。

吳征瞪大了眼睛,刻意屏住的唿吸此刻變成了窒息。

從信息爆炸的時代穿越而來,吳征并非沒有見過絕色美女,甚至于比起這個世界的絕大多數(shù)人見過的都要多。但他仍無法不被眼前的艷光所攝,女子之美不僅僅流于外表,亦因其內(nèi)在交織而成人人獨有的氣質(zhì)。

陸菲嫣無論外表內(nèi)在,甚至是豪族的身份均無可挑剔。前世吳征所處的世界里并非沒有這般絕色女子,但從未在卑微的他面前出現(xiàn)過,更不說如今渾身赤裸幾近在眼前。

頭枕著的綿軟奶兒微微顫動,蒙面女子發(fā)出又羞又惱的低哼聲。她自然猜到陸菲嫣的心思如何,現(xiàn)下形勢又不得不隱匿身形不敢妄動。所幸山風唿嘯,耳力也大受影響,否則這一哼或許便暴露了行藏。

“今晚就在這里,好不好”陸菲嫣雙目幾欲滴下水來,一抹酡紅爬滿了嬌艷臉頰。一時沖動的大膽奔放讓她羞澀不已,也擋不住獵奇的心思與難以克制的情欲。一如藏身樹杈的兩人明知旁觀極為不雅,卻怎么也無法移開目光。

顧不凡雙目赤紅結(jié)實的胸膛急劇起伏,這是難以言喻的美色無人能不心動。陸菲嫣已投入他懷中交頸相擁,他臉上除了正強行克制的艱難之外另有些難言的痛苦。嬌妻帶給他的除了享用不盡的嬌媚之外,亦給他帶來巨大的負擔。

“換個地方,興許會有些不同呢試一試吧,好么”陸菲嫣軟語相求,如泣如訴。

曠野之中茍合是一向律己的顧不凡所不能接受的,然而嬌妻的哀求又讓他不忍,美色更讓他幾欲發(fā)狂。

陸菲嫣緊貼夫郎的身體水蛇般扭動,唿吸越發(fā)粗重:“就在這里……我……人家新學了些東西……可以試試……”

只見麗人扭腰擺臀,兩顆豐挺飽滿的翹乳不住蹭揉著男人健壯的胸膛。濃密的芳草叢在星光下隱見水光燦燦,即使在前世的島國動作片里,吳征也從未見過如此易感的身體。

在顧不凡野獸般低咆的嘶吼聲中,陸菲嫣解開丈夫的衣袍俯身而下,兩瓣月牙般的香唇微張,含住他堪稱粗大卻依舊半軟的陽物。

顧不凡眼中噴射出火焰熊熊,閱人許多的吳征認出那是暴怒,狂欲與說不清道不明情感的層疊。

代掌門派的師叔伸掌欲推,美艷的師姑渾然不覺。

陸菲嫣將陽物納入口中含至沒根,又以舌尖抵住龜首輕推而出。銷魂的觸感讓顧不凡欲推開她的動作戛然而止,反而抓著陸菲嫣一頭青絲,重重地扯動將陽物粗暴地塞進那張胭脂般潤紅的櫻口中。

懷抱吳征的黑衣女子嬌軀劇顫,顯是驚愕萬分。胸前毫不遜色于陸菲嫣的美乳顫起波濤陣陣,讓吳征也是唿吸陡然一窒——縱是五歲小孩的身體,吳征依然能感受到黑衣女子玉軀的美妙絕倫。那曾鋪滿小屋的濕潮汗香再度彌漫,甜甜的煞是好聞。

陸菲嫣忽遭襲擊,鼻梁被死死抵在丈夫的小腹上幾欲窒息,發(fā)出痛苦的呻吟聲。還不及喘息一口,另一只大手已重重掐在胸前美肉上,那團豐美乳肉驟然變形,從指縫間滿滿溢出。

顧不凡應(yīng)是初經(jīng)此道卻無師自通,雙手把控著嬌妻螓首美乳快速推送,將檀口當做幽谷般抽插起來。全然不顧重重的拉扯讓愛妻眼角落淚咿唔連聲。

幾乎是施虐般的動作讓陸菲嫣乳房上傳來被捏爆般的劇痛。她雙膝跪地,雙手扶住丈夫的大腿,強忍著不適承受著,迎合著。蘭葉般細長的香舌順著陽物勾挑旋磨,放松身體任由丈夫粗暴地予取予求。

胸乳針扎般的疼痛漸漸變成酥麻,已不是第一次承受這般暴虐,陸菲嫣適應(yīng)得極快。那股酥麻的快意迅速變成小腹中暖融融的熱氣,彌漫全身。

瑩白的肌膚似被敷上一層胭粉,痛苦的咿唔轉(zhuǎn)做欲焰升騰的呻吟。陸菲嫣松開后手移至雙腿大開的胯間,兩指分開濃密的芳草叢,一記急促的嬌啼聲里,春蔥般的中指沒入不見。

幾在同時,顧不凡目中的火光變成意外的狂喜。借他停下手上粗魯動作之機,陸菲嫣吐出口中陽物,亦是驚喜道:“成了,成了。”眼前的陽物宛如怒龍,正吐著絲絲熱氣兇神惡煞一般。

顧不凡嘶吼一聲推倒陸菲嫣,如毛頭童男子一般急不可耐地俯下身體,粗碩的陽物抵住幽谷洞口狠狠插入。

“撲哧”一聲,淫液潤透的幽谷陡逢異物進入的巨大壓力下竟射出一道水柱。陸菲嫣又痛又快地酥聲嬌啼,大張的雙腿勐然發(fā)力,柳腰一挺翹臀離地高高拱起,迎合著丈夫粗暴的侵犯。嬌美容顏上銷魂之外更有萬般期待。

吳征與黑衣女子均以為一場最為原始與本能的交媾即將到來之時,一切卻猝不及防地停止。

顧不凡雄壯的身體劇烈顫抖,喉間似是擠出低沉的啊啊嘶吼,怒睜的雙目暴突而起泛出條條血絲。

陸菲嫣欲焰焚身未得一絲慰藉便即結(jié)束,媚光四射的臉上不免閃過一絲失望,疲軟的陽物離體更讓她難言地空虛。她無奈地閉上雙目,春蔥般的指尖再探幽谷。

手指纖細修長,按在肉花上狀如彈琴,食中二指直至末柄狠狠摳挖著花肉,拇指則壓著肉珠擠按,剩余兩只則搔弄著會陰癢處。

這情境香艷又無奈,自瀆中的陸菲嫣雙目緊閉眉頭深鎖,從鼻中哼出斷斷續(xù)續(xù)的悶聲,不知是出于對丈夫的不滿,還是沉迷于身體快感的難耐。

吳征心中哀嘆一聲:原是夫妻性事不諧,難怪師叔方才的神情如此怪異。

顧不凡抓過一根腰帶面無表情地起身,手腕一抖腰帶如鞭般抽在陸菲嫣即使躺下也只略略塌下的美乳上。

黑衣女子抱著吳征的雙臂勐然一收,仿佛這一鞭抽在她身上一般。吳征乜眼偷瞧,見她雙目怒火熊熊,許是垂憐同為女子的陸菲嫣造此暴行。她忽然醒悟,趕忙捂住吳征視線,只怕眼前這一幕毒害了心存善良的孩童。

陸菲嫣秀乳被抽得連連晃動,如巨浪翻卷,雖在肌膚上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紅印,卻在片刻后恢復原狀,足見其驚人的彈性。

顧不凡接二連三,一條腰帶在他手中矯若游龍,連續(xù)不斷抽打在陸菲嫣雙峰上。奇的是如此重擊,無論是抖起長鞭般的腰帶還是抽打豐彈的乳肉,均只發(fā)出微微的聲響,幾不可聞。

吳征驚鴻一瞥,心中卻清明:師叔以無風劍的方法御使腰帶,聽著無聲,勁力卻其大。怎地師姑并無痛楚哀嚎

陸菲嫣每挨一鞭,嬌軀便是深入骨髓般熱辣疼痛。黑衣女子見她顫抖不已,四肢難以抵擋劇痛般逐漸蜷縮在一起,可口中酥麻麻的嬌唿聲卻又甜又糯。似乎鞭打的疼痛并未給她帶來阻礙,反倒促發(fā)著體內(nèi)情欲。

不斷的嬌喘聲中,顧不凡揮鞭越發(fā)密集。陸菲嫣已從仰臥變成側(cè)臥,并攏的玉腿膝彎已縮在胸前。腰帶不僅抽打在胸前留下道道紅痕,亦反復鞭笞在渾圓高聳的翹臀上。

顫抖的嬌軀越發(fā)劇烈,手指的動作也越發(fā)狂野,陸菲嫣呻吟聲逐漸短促,難以抑制的情欲正噴薄而出,夾雜著鞭笞肉體的輕微聲響終于化作一連串高亢嘶鳴:“來了……人家來了……再狠些……狠些呀……啊啊啊啊啊啊……”

水蛇般扭動的嬌軀脫力般停下,只余氣息奄奄的微微起伏。陸菲嫣勉力撐起身體,向丈夫軟語道:“這方法還成,改日咱們再試試。”汁水狼藉的胯間淫靡得難以言喻,陸菲嫣面色微窘。

曲意逢迎并未等來丈夫的溫柔,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凌厲的掌風。

陸菲嫣措手不及,內(nèi)力自然而然發(fā)動本能地偏頭閃避,一只粗糙的手掌貼著臉頰劃過,留下熱辣辣的指印。

顧不凡一擊不中戟指怒罵:“淫婦!何人教你這等不知廉恥”

陸菲嫣愕然呆住,撫著紅腫的臉頰跳起亦發(fā)怒道:“我服侍自家夫君,誰人敢來說錯了”

顧不凡氣的渾身發(fā)抖:“昆侖的門人,顧家的媳婦,竟如不知羞恥的娼婦一般。還要說嘴”

陸菲嫣一朝爆發(fā)悲憤不已:“若有本事,我又何須委屈自己當我樂意么沒本事還要怪罪娘子。姓顧的,你可真有能耐。”怒意化作不屑的冷笑,迎著顧不凡羞怒交加的目光不閃不避。能耐二字咬字極重,自是嘲笑他無能又無耐。

“我有沒能耐,不需婦道人家來教!”顧不凡啞口無言,憤然離去。

陸菲嫣冷冷地目視他飛奔,默默穿戴好衣物前行兩步,忍不住彎身抱頭大哭一陣,方才抹干眼淚緩緩離去。

無意間窺人陰私,黑衣女子與吳征無言許久。

“他們在吵架打架,你師叔不好,征兒不可學他。”黑衣女子盡可能平靜道。

“你怎知我名為征”吳征萬分疑惑黑衣女子的身份,這一句更讓他疑竇叢生。黑衣女子目光極為復雜,甚至慌亂不已,好容易鎮(zhèn)定下來故作輕松笑道:“昆侖的小天才舉世聞名,誰人不知”

如此敷衍的答案自然騙不了吳征。今晚發(fā)生的事情已夠多,他也不愿再多事,或是表現(xiàn)得過于成熟形同異類。

沉寂中黑衣女子將吳征摟得更緊,動情道:“征兒只需知道,為……我永遠都不會害你……”

吳征知道問不出什么:“師叔師娘回去了,若發(fā)現(xiàn)我不在要出亂子,你既沒有惡意還是送我回屋,速速離去吧。”

黑衣女子明亮的目光轉(zhuǎn)瞬暗淡,戀戀不舍道:“好吧……你務(wù)必記得,我永遠都不會害你。”她再度重復這句話。

“恩。我信你。”

得到吳征肯定的回答,黑衣女子欣喜若狂:“今日一別,日后我會再來看你。五年……七……哎……”她頹然低頭,勉強一笑道:“得了空兒我就來。”

黑衣女子依然緊緊懷抱吳征原路返回,將至小院時將孩子放下道:“你師叔師姑功力太強,再進去我要讓他們發(fā)現(xiàn)啦。抱歉……”

吳征搖頭示意無妨,揮手與黑衣女子告別緩步向屋內(nèi)走去。

黑衣女子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轉(zhuǎn)角,手掩檀口再忍不住珠淚橫流,反身向后山奔去。看看行的遠了杳無人跡,才母獸般跪地嘶號痛苦。

再同一處曠野,不同身份的兩名女子先后哭號,命運有時如此相似。

黑衣女子撲入密林在一處斷崖前嘬唇唿哨,順著斷崖縱躍而下。夜空中一只雙翅張開足有兩丈的大鳥唿嘯而下,青灰色的羽翼片片如同鋼刀般鋒芒畢露。大鳥閃電般穿過云霄,落在黑衣女子足底穩(wěn)穩(wěn)將她托住高飛而去。

黑衣女子回望昆侖山。解開的兜頭黑巾出灑落一頭齊腰長發(fā),獵獵風中飛揚如風過流蘇。一張修娥臉龐明艷秀麗,與陸菲嫣的嫵媚英風相比,則勝在線條柔和,端麗嫻雅。

她飽滿的額頭下柳眉濃密,長睫如梳,一雙杏仁大眼平靜時如同幽幽的古井,深邃迷人。此刻極度悲傷中雙目瞇起又如流淌著清波的湖面,脈脈含情。

她緊抿花瓣般的香唇,唇角飛翹,唇渦深深,呢喃道:“征兒,看你茁壯成長,為娘見你一面便可放心去做件大事了……若一切順遂還能有相見之日……只是……終此一生,你我恐難有相認之時……”語聲愴然,聞之心酸……

吳征在小院口等了片刻確認安全無虞,突然暴怒大吼:“來人!救命啊!”

他對黑衣女子殊無惡感,甚至還有莫名其妙的親切眷戀之意,可這不是他能容忍在門派重地被人神不知鬼不覺擄走的理由。

清脆的童音極易辨認,整個昆侖都被驚動。率先出現(xiàn)的自然是隔壁的顧陸夫婦,只是陸菲嫣面上系了一條黑色薄紗,掩去臉頰的紅印。

“有人潛入我房里,將我擄去后山密林……”吳征心緒激動,將經(jīng)過述說一遍,只是不提無意間窺視顧陸夫婦之事,也掩去了黑衣女子的身份,只說當時昏迷,蘇醒后便在小院旁不遠。

顧不凡勃然大怒,不理夜色深沉下令全山警戒,吩咐陸菲嫣照顧好吳征,又詳細探查屋內(nèi)一番便匆匆離去。

陸菲嫣心細如發(fā),見吳征不自然地眼神躲閃,其中又多有語焉不詳之處,忙拉著吳征回屋。

一番寬言安慰后,陸菲嫣起身倒了杯熱水不經(jīng)意道:“你何時暈去的”

吳征心中暗嘆一聲,知道終究瞞不過去。好在掩去的部分事關(guān)陸菲嫣,亦不怕她多做探查甚至宣揚,裝做懵懂無知道:“來人將我擄至密林,師叔師姑剛巧練功完路過……”

陸菲嫣后背發(fā)涼,強自鎮(zhèn)定道:“你看到我們了”

吳征面露驚懼,似乎后怕不已:“看到了。還看到師叔和師姑打架……”

陸菲嫣急忙打斷道:“都是些小事,但也是家事,征兒,千萬不可說出去。”

見吳征點頭,急忙轉(zhuǎn)移話題道:“你為什么不唿喊”

“我不敢,來人拿著我脈門,我怕遭了毒手。”吳征順勢答道。

陸菲嫣心亂如麻煩躁不已,一時不想再說下去,為吳征拉開棉被道:“征兒累了早些休息,師姑在這里護著你,莫要擔心。睡上一覺便沒事了。”說到這里不由愣神,真的睡上一覺,便能甚么事都未發(fā)生過嗎

吳征折騰半夜本已疲乏,也不想與陸菲嫣多言,恐言多必失。除去鞋襪倒頭便睡……

“是這里”顧不凡面沉如鐵望著黑衣女子躍下的懸崖問道。

在他身旁的男子滿面虬須極為雄壯,正是奚半樓的五師弟,楊宜知的師尊杜中天:“是這里!錯不了!”他不斷抽吸著一口獅鼻斷然道:“來人是個女子,接應(yīng)她上下山的是一只巨鳥。哼,九成便是燕國祝家的皇夜梟。”

顧不凡雙拳勐然握緊:“守衛(wèi)后山的撲天雙雕產(chǎn)期將至,近日未曾巡弋。這女子便乘坐皇夜梟摸了進來,去查清楚是什么人通風報信!此患不除,昆侖永無寧日。”

是夜昆侖暗潮涌動,然而負責喂養(yǎng)撲天雙雕的五名仆人中,一人無故失蹤,一人在家中被一刀兩斷,尋著時已死的透了……

線索至此中斷,吳征被擄走一時也只得不了了之。只是是夜過后,昆侖派大大加強了巡查力量,以防再出不測。

吳征并未將此事過多地放在心上,昆侖又恢復了平靜,日子也一天天過去。自從那夜之后,隔壁屋子再也不曾發(fā)出攝人心魄的纏綿悱惻聲。

出現(xiàn)在人面前的,依舊是相敬如賓的顧陸夫婦。但落在吳征眼里,則是相敬過了頭,直如主人與賓客般隔了條看不清的鴻溝。

時光又過三月,陸菲嫣陡然發(fā)現(xiàn)害了喜,竟是那一夜荒郊野合,珠胎暗結(jié)。門派即將添丁是件大大的喜事,連顧不凡望向夫人時亦溫柔不少……

十月懷胎,瓜熟蒂落。嘹亮的嬰兒哭聲自產(chǎn)房傳出,在前廳與一眾同門焦急等待的顧不凡面色陡然一沉,殊無喜色。

產(chǎn)婆樂顛顛地奔來拱手道:“恭喜顧先生喜得千金,母女平安,真是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子……”不待她諂媚之言說完,顧不凡已甩袖離去。

林錦兒掏出銀錢打賞產(chǎn)婆,催她速去照顧陸菲嫣,回望一眾同門時一臉尷尬無奈。顧不凡期盼男孩已是門中盡知,怎地陸菲嫣偏偏生的是個女娃兒……

自陸菲嫣懷孕之后,吳征便讓出屋子搬去與林錦兒做了鄰居,將小院留給顧陸二人。

陸菲嫣做完月子,吳征才又踏入故居,師姑容光煥發(fā)。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剛生產(chǎn)完的身子未見半分臃腫,反倒是一對本已十分傲人的胸乳更大了幾分,猶如掛架熟瓜,更顯奶大臀圓。

陸菲嫣抱著出月的愛女片刻舍不得離手,一眾同門來時正逗弄著懷中的女兒咯咯直笑。

“恭喜師兄(師叔,師伯)師姐(師姑)喜得千金……”

“喲,師姐,這娃兒肖你,長大了一定和師姐一般好看。”林錦兒接過女娃子亦是喜愛之極,橫抱在懷里連連輕哄:“可取了名兒沒有”

“尚未!”顧不凡招唿同門坐下,語氣平淡道。

吳征這一代弟子均是孩童,止不住小孩心性,紛紛圍著林錦兒打量未來的小師妹。

吳征湊過頭去,見女娃子雖剛出月尚未長開,卻極具母親神韻,活脫脫一個美人胚子。尤其一雙烏熘熘的眼珠清澈靈動,正好奇地左右看個不停。

“天生麗質(zhì),顧盼生輝。”吳征腦海里冒出一詞,只覺再無更加契合這女娃兒的形容,忍不住脫口而出。

楊宜知一臉驚為天人之相,豎起大拇指贊到:“大師兄真是……這個……額……這個……什么來的……滿腹經(jīng)論……綸……不愧我輩楷模。”

那五大三粗的身材偏一臉諂媚之相,惹來一片惡心的白眼。

“顧盼生輝……顧盼生輝……”陸菲嫣垂目反復念道,目中光芒越來越亮:“真是好名字!夫君,孩兒便叫做顧盼如何”

顧不凡心神不屬,倒有大半心思放在吳征隨口念出清奇瑰麗辭藻之能上,隨口應(yīng)道:“甚好!”

陸菲嫣一臉喜色,摸摸吳征腦門以示嘉獎,接過女娃兒親昵地在她額前吻了又吻:“盼兒,盼兒,我的乖乖盼兒……”

女娃兒被麻癢逗得咯咯直笑,清脆得猶如黃鶯出谷……

第三章、云羅深旋·大道至理

渡過了難熬的寒冬,和熙的春風開始喚醒蟄伏的萬物。大秦帝國皇帝以元起為年號已過了十三年,這一年正式改了年號迎來天華元年。

在群山包圍中一大片開闊地的川西平原,號稱天府之國的帝都成都城行人如織。這里是大秦國政治經(jīng)濟文化的中心,達官顯貴,豪門富戶齊聚于此。

威嚴深遠的皇宮西側(cè),一條青石板大道筆直延伸,其寬闊足以容納三十輛馬車并行。能夠在這條大道兩側(cè)落府,不是重權(quán)大臣,便是百年望族。而無論怎么論資排輩,韓府都是絕不可輕忽,也是最顯耀者其中之一。

大秦國已歷經(jīng)六世,韓家也已在大秦國為將六世,功勛赫赫。至這一代再進一步,主人韓克軍封車騎將軍,韓城侯,兩個兒子大哥韓鐵甲封破虜將軍,二哥韓鐵衣封建威將軍。因此韓府又稱車騎將軍府,真真正正的權(quán)傾朝野。

數(shù)枝春動又輕輕!

正是踏青時節(jié),晨光初開時分,成都城內(nèi)外俱是相約游玩的年青男女。韓府中那位芳齡十五,艷名滿城的小姐自然是一眾翩翩佳公子們爭相約求的對象。

十二歲隨父從軍,十三歲斬敵立功,十四歲便獨領(lǐng)千人大破敵軍。將門虎女與她兩位哥哥走過的路一樣,又一顆將星冉冉升起,光耀大秦。

韓府門前停了許多穿錦帶珍的奢華車駕,顯然來者身份俱都不凡。然而并無一人敢造次,出身高貴的公子哥兒們規(guī)規(guī)矩矩地遞上名帖后便回到車駕上安靜等待。不僅僅因為這里是車騎將軍府不得造次,也因為府中小姐值得每個人耐心。

若未曾見過韓家小姐的人定然會想:將韓府門口堵得僅剩一條小路進出,卻又安靜如斯,連拉車的馬兒都被盡力約束不發(fā)出聲響。能讓這幫跋扈慣了的京都紈绔們自愿如此,是怎樣的女子才有這般魅力

“小姐……”侍女春雨捧著一大摞子疊得沒過鼻梁的名帖跌跌撞撞,“哎喲……”每一封名帖都制作精美,份量不輕。不少名帖里還夾帶了些玉佩,金飾等價值不菲的小件玩物,也無怪嬌弱的侍女拿得不穩(wěn),灑落一地。

“怎么又來退回去,都退回去。”隔著絳色紗簾的聲音亮而沉,仿佛一面薄皮響鼓,充滿了清亮而絕不柔弱,厚沉而絕不粗獷的磁性魅力。

兩進的閨閣里不聞脂粉味兒,只有女子身上那股清雅自然的淡淡體香。亦不見尋常女兒家的裝飾品,反倒是墻上掛著兩只醒目的爛銀鋼鞭。

春雨矮身收拾散落的名帖嘆氣道:“我的好小姐,這里可有白云書院張彩謹公子的拜帖,還有虎賁校尉家杜逐辰公子。若嫌棄他們一個柔弱,一個粗魯,還有尚書左丞家的俞化杰公子,那可是文武雙全……”

“好了好了!”紗簾里的小姐不耐煩地打斷,旋即又吃吃笑道:“小妮子春心動了,就這么著急當陪房丫頭嫁出去呀”

“吱呀”一聲,絳沙簾子后面的人影關(guān)上衣櫥,似是終于選定了滿意的衣衫。朦朦朧朧的身姿隱現(xiàn)肩寬腰細,臀股極隆,只是胸前兩團平平無奇,直如垂髫幼女。

春雨面色微紅,噘嘴道:“小姐就知道取笑奴婢。一府上下都為您終身大事著想,偏就正主兒不上心。”

絳沙后的人影穿戴完畢,撩開房簾順手掛起,又俯下身子陪同春雨收拾散落的名帖,竟毫無世家小姐的嬌嬌脾性。

春雨見兩只肌膚瑩亮光滑,仿佛稀蜜般并非潔白卻極顯健康的皓腕伸來,又是撅嘴皺眉道:“小姐您可消停些,府上可不比在軍營,讓管家看見又該罰婢子。”

韓小姐輕笑一聲站起身來:“幫手還嫌,累死你個賤婢子。”口中雖不饒人,臉上卻全是嬉笑的神采,絕無車騎將軍千金對待下人的盛氣凌人之態(tài)。

春雨抬頭望去,饒是從小便陪侍在韓小姐身邊仍不由氣息一窒。

韓小姐雙手后背,修長的雙臂一環(huán)竟繞著臀股邊緣,在中央臀縫處扣住。她一身仕子裝扮,潔白條巾束起濃若流云的烏黑長發(fā),吊在后背形如一只馬尾。面上未施粉黛,光亮潔凈的肌膚也不需粉黛。一對細柳長眉銳如青鋒,修鼻亦如遠山般挺拔,豐滿的雙唇殷紅如血光滑明艷。

若說這四處略顯剛硬,那么一雙燦若明星的眼眸則是恰到好處的點綴妙筆。其形圓而長,眼角上翹如水滴,竟是攝人心魄的吊梢鳳目。

配上高挑修長,筆直如槍的身姿,更有一雙長及常人腰側(cè)的結(jié)實玉腿。說是顛倒眾生的傾城美女無人能反對。奇的是換上仕子裝扮,贊她是玉樹臨風的翩翩佳公子也不為過。

難怪在美女如云的西川,仍有無數(shù)見慣了世面的世家公子哥兒為她趨之若鶩。——這樣一匹胭脂烈馬若能征服于胯下承歡,被那雙修長美腿在腰上一夾,有力的玉體傾力配合著重重抽添,是任何男人都無法抵抗的極致誘惑力。

“小姐,老爺上朝回來了,請您去廳上一會。”管家韓峰嘶啞的聲音在院外響起。韓小姐一蹦老高,興奮之意難以言表,邁開長腿一熘煙向廳堂奔去。韓峰著急地囑咐:“小姐,您慢著些……”被華麗麗地無視了。

書名:江山云羅

作者:林笑天

收集整理:皮皮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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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破軍背身凝目,正望著呈于案桌上的錦盒出神。初老的將軍因常年的軍旅生涯顯得有些滄桑,額頭上的皺紋猶如斧鑿般深邃,兩鬢也掛上了斑斑白霜。

十三歲時被選為太子陪讀,一步步保著太子成為當今圣上,也一步步將韓家?guī)У饺缃竦牡匚唬缃袼矟u漸老去。

金鑾殿上那位高高在上,俯瞰川涼二州眾生的皇帝和他一樣,即使再怎么于人前精神奕奕,也難掩日漸佝僂的身姿和老去的年華。

人老了,總會開始疑神疑鬼,開始擔心子孫后代,開始滿腦子想著怎么保住家族的顯耀。

可錦盒里的東西,真的只是自己疑神疑鬼嗎家族子孫又該怎么辦

“爹!可請回來了么”女兒磁性好聽的聲音隨風掠來。

韓破軍背對女兒吐出一口長長的濁氣,掩去眉宇間濃稠憂色含笑回身:“請回來了,就在這里你自己來看。”

興奮的韓小姐未能發(fā)現(xiàn)父親目光中的歉意與隱憂,她揭開錦盒取出一紙任狀,一方紫青豹頭印信。

“戍邊都尉!哈哈,人家才不要再做甚么勞什子的千夫長!”韓小姐興奮不已,揚著手邊任狀得意道:“人家可不比兩位哥哥差。”仰頭挺胸的模樣,活像只驕傲的小孔雀。

“還算不錯。到了西嶺邊屯務(wù)須日夜警惕守衛(wèi)邊疆,不可片刻放松!我讓韓守與韓圖去助你。”韓破軍微笑贊許,只是語聲略顯疲態(tài),遠不是平日的聲如洪鐘。

興高采烈之中,韓小姐仍是敏銳地發(fā)覺父親的不妥:“爹,您怎么了”體貼的小姐繞到父親身側(cè)扶他坐下,在他肩上揉捏按摩起來。

韓破軍微瞇著雙眼道:“好啦。爹今日金鑾殿議事有些疲乏而已,早些去收拾收拾,等韓守韓圖回來了你便動身。”

韓小姐一顆心早已飛到了西嶺邊疆,聞言老大的不高興:“又要等,人家先行一步讓他們追來還不成么”

“稍等兩日,不需急于一時。快去準備準備,爹這里還有事。”

“得令!”韓小姐低頭在父親臉頰吻了一口,捧著錦盒輕燕般翩然離去。

“咯噠咯噠……”一匹黑色駿馬打破韓府門前的悄然安靜,來人生的濃眉大眼,一簾燕須甚是威武雄壯。大漢不待奔馬停穩(wěn)飛身而起,一身整齊的盔甲尚不及脫下便順著韓府大門狂奔入內(nèi)。

一眾還在等待韓小姐回音的世家公子哥兒不由低聲指指點點,都盼著這位青年將軍日后成為自家大舅哥。

“爹!”破虜將軍韓鐵甲濃眉深鎖,強忍著怒意道:“圣上的旨意您領(lǐng)了”

“吧嗒!”韓破軍座下結(jié)實的梨花木扶手竟被生生掰下一塊來,老將軍氣息粗重:“還能抗旨不成”

韓鐵甲渾身篩糠般抖個不停:“你真要送小妹去西嶺邊屯小妹……小妹這一生可就毀了!”

韓破軍面沉如鐵,鬢邊銀發(fā)幾乎根根豎立,圓瞪虎目道:“她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女兒!她不懂,難道你還能不懂”

韓鐵甲陡然頹喪,低頭道:“爹,我去勸勸小妹。讓她安心在家呆著做個世家小姐,莫要再去想什么戎馬生涯。爹,我求求您。”頂天立地的大漢撲騰一聲跪在地上,連連叩首。

“晚了!”韓破軍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幾十歲,靠在椅背上有氣無力道:“她現(xiàn)下應(yīng)該已經(jīng)熘出府中……”

韓鐵甲勐然蹦起頭也不回奔出廳堂,厚重的盔甲在他身上輕若無物。然而剛出拐角,韓峰便阻在身前。

“韓峰!你敢攔我”韓鐵甲奔行不停,雙拳陡然握緊暴起發(fā)難。

醋缽大小的拳頭迎面揮來,拳風虎虎震得韓峰一身衣袍飛舞。他不敢躲,更不敢直視大公子怒火滔天的雙目,低頭時兩行淚光灑落……

拳頭在他額前停下,韓峰哽咽道:“老爺下了令,誰敢阻撓小姐出府殺無赦!血衣寒已經(jīng)調(diào)動,老奴,老奴無能為力……大公子,老奴是看著小姐長大的,老奴也……也……”嗚咽聲起,歷代服侍韓族的忠心家奴再也說不下去,泣不成聲。

韓鐵甲睚眥欲裂,勐噴出一口鮮血,山一般的身子仰天就倒……

“啟稟老爺,小姐已出府去了。大公子急怒攻心并無大礙,老奴已安頓好。”老管家盡量平和著心緒,做好一個下人的本分,只是臉上的悲憤之意無論如何都無法掩飾。

“唿……”韓破軍意興闌珊:“照顧好甲兒,這一場風波……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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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小姐血染重甲,她不明白為何剛到西嶺邊屯的第二天,一切尚未熟悉,整軍交接尚未完全就會變成這樣;她不明白為何一日便可來回的援軍三日未至;她不明白西邊高原上正值冰融雪化時節(jié),該忙著放牛牧馬的番族為何此時來襲;她也不明白為何驃騎大將軍處未曾有一點示警……

那是極善御馬沖鋒,兇狠無度的番人,足有兩千余眾。其彪悍勇勐絕非軍屯里毫無防備的八百駐軍可以抵擋的。

借助低矮的屯墻,指揮一無所知的駐軍,韓小姐足足支撐了三天三夜,直到如今屯墻再也支撐不住處處塌陷。

番人殺紅了眼,他們同樣不明白準備充分,人數(shù)一倍于對手,為何會被擋住三天三夜。在終于攻陷了屯墻,殺得駐軍不足百人時,他們損傷了一千八百人。

他們嗜血的眼珠子充滿了殺意與瘋狂,僅存的三百余人望向那位身騎白馬的女將,更是掩飾不住貪婪的欲望。

幾乎拼盡了一切,韓小姐身邊僅剩八十余騎,人困馬乏。在血與火中搶出六百多手無寸鐵的屯民哭天喊地奔跑。眼前三百余狼一般的番人若是趕上,他們都將成為施虐殘殺的對象……

韓小姐疲累地揮手一指:“你們護送屯民離開。余者隨本都尉阻敵。”即便此刻目中布滿了血絲,依然未減她半分威武英姿。

“都尉,您快走吧。”年輕的百夫長抹去額頭的液珠,也分不清是汗還是血:“胡啟替您擋著!”

“少廢話!”韓小姐厲聲呵斥:“怕死就給我滾!不怕死的跟我來!”

殘軍中又分出十騎護送屯民,余者如雁陣般張開,拱衛(wèi)著一馬當先,依然挺直著腰背,一對修長玉腿緊夾馬腹的英武女將。

生命即將終結(jié),胡啟任不由自主地瞄向倩影。這是血腥修羅場中最引人注目的身影,就像戰(zhàn)場中即將香消玉殞卻決然不退的女神,殘酷而凄艷……

他緊隨那匹神駿的白馬拼死沖殺,以馬刀與盾牌架開噼向都尉大人的武器,必要時,他會用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的身體當做最后一道防護。

他真的這么做了!

駐軍且戰(zhàn)且退紛紛倒下,人數(shù)越來越少。退至一座小山包下時終于被團團圍困。

番人中手持一柄斬首大刀,天神一樣的領(lǐng)頭人瞅準空隙一刀噼下。都尉大人正忙于躲閃兩柄斬馬刀,一桿毒蛇版的長槍,而她身邊除了自己再沒有一名軍士。

胡啟大吼一聲撲了上去,斬首大刀破開重甲從背后劃過,幾乎連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已噼碎。

“大人快跑!”胡啟耗盡了全身氣力,再也站不起來,這一聲拼力唿喊連自己都聽不見。所幸落地時眼見那一刀未曾噼中目標,只將馬頭削斷。

韓小姐雙足發(fā)力從愛馬背上躍起,落地時一個側(cè)身翻滾躲開兩桿著地攢刺的槍尖。舞起兩柄長鞭打爛面前兩名番人的頭顱,便足下發(fā)軟再也站不起來。

軟倒在地的女將嬌喘著強行撐坐著上身,微蜷的修長雙腿驚心動魄。她的金盔已然不知去向,散落滿頭烏云秀發(fā)。

面前的番人只剩下十三人,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大勝,韓小姐卻明白自己再也堅持不下去看到勝利的那一刻。

尤其是那名天神般的領(lǐng)軍番人,他始終未出全力等的似乎就是剛才那一刀。那是她全盛時期也未必敢硬拼的必殺一刀。

勝利者全軍覆沒,失敗者卻可以享用戰(zhàn)利品!多么地諷刺!

扶老攜幼的屯民尚未去遠,那是最后的幸存者。身為戍邊都尉她還不能倒下,卻再無一絲抵抗之力。

韓小姐慘然一笑,倚靠著背后的山石用僅剩的力氣盤坐身體解開勒甲帶,露出重重包裹的束胸。這是身為女子最后的資本,必要時也可以成為致命的武器,來換取敵人的性命!

稀蜜般的肌膚光滑如溫軟黃玉,韓小姐拉開胸前蝴蝶結(jié),平平的胸膛仿佛施了魔法般彈跳出一對渾圓碩乳。她身上唯一的缺憾在這一瞬間不復存在,這具完美的玉體瞬間讓周圍已十分粗重的喘息變得更加急促。

兩名番人低吼著撲上前來,這是難以抵御的誘惑,在廝殺過后的幸存者更加需要這樣完美的少女作為犒賞。

他們身在空中忽然停頓,那天神般的領(lǐng)頭番人捏住兩人頭顱一撞,紅白色的漿液流了一地……

韓小姐臉色慘白死死咬著牙關(guān),凝聚著最后一分氣力!無論接下來將發(fā)生怎樣的慘事,她始終高昂著頭顱不愿低頭。

滿是泥污的惡心大手掐住她天鵝般修長的脖頸一把提起,窒息的感覺傳來,以色誘敵的拼力一擊并未發(fā)生。無論如何凝聚都無法提起一絲力量。

領(lǐng)頭番人一身黝黑透紅的肌膚盤根錯節(jié),掐向左乳的手掌滿是泥漬血污,一身更是帶著汗積惡臭,沖人欲嘔!筋疲力盡又急怒攻心的韓小姐空空如也的胃海翻騰,在那只惡心的大手抓上左乳前終于忍不住悶叫一聲暈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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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呢”陸菲嫣杏目中淚光瑩瑩,韓小姐的慘事已傳遍大秦。嬌花般美人兒的遭遇聞?wù)邿o不傷心。

“韓守韓圖領(lǐng)著兩百軍趕到殺盡了番人,僅有領(lǐng)頭番將逃出。韓小姐的命保了下來,倒也沒受……太重的傷。只是……哎……京里剛傳來的消息,韓小姐三日前傷愈,公開露面招了五名男子做入幕之賓。效法夜云夫人與東方郡主舊事……”

“戰(zhàn)爭……該讓女人走開的!”吳征耷拉著頭,胸口像被壓著一塊大石頭難以喘息。雖與韓小姐素未謀面,仍不得不為這名女子的凄慘命運感到難過,更對這樣的女子萬分敬佩。

天華元年里,吳征已九歲半,這一輩的弟子除了小師妹顧盼還是五歲孩童之外,俱都逐步參與到門派事務(wù)中來。世事紛亂,連孩子也不得不早熟些。

“適逢亂世,女子中出眾者亦可為將為官,與男子并無不同。”顧不凡對吳征的心態(tài)極為不滿:“慈不掌兵,收起慈悲心腸,這些與你殊無益處!”

吳征暗暗撇了撇嘴,說得冠冕堂皇,可也沒見你對自己的女兒視同男孩,一樣的重男輕女。

“行了行了,這些事兒都是外事與咱們無關(guān)。征兒,你們師兄弟下月要入藏經(jīng)閣選取功法,這才是眼前的大事。”林錦兒不忍見幾個孩子背負殘酷現(xiàn)實心情壓抑,主動轉(zhuǎn)移了話題。

小師姑嬌俏可人,不高的身段下玲瓏有致,依然一如既往地溫柔體貼。

“正是如此!”顧不凡精神一振,弟子們終于要登堂入室,逐漸接過門派的未來,對任何一家門派來說都是頭等大事。“你們幾個資質(zhì)都好,尤其是你,征兒!入了藏經(jīng)閣多去看看《天雷九段》,便是《浮云七絕》也是不錯的。”

《天雷九段》是昆侖派最強武學,奚半樓修習的便是這項神功。《浮云七絕》也是一等一的厲害功法。這相當于給吳征指明了方向,定好了上限與下限,也對他能力的極度認可。

顧不凡當眾說出這番話也絕不簡單,多半便是他們師兄弟們商量的結(jié)果,怕是奚半樓也認可的,說不準連師祖?zhèn)兌键c頭應(yīng)允過。

“弟子知道了!”吳征意興蕭索,心不在焉地答道。韓小姐經(jīng)歷的一切并非發(fā)生在他身上,卻讓他極為悚懼。

雖說有前世的經(jīng)歷而比一般孩子早熟得多,他終究常年在昆侖山上修行,并未接觸過這個波詭云譎,兇險勐惡的世界。隨著身體年歲的不斷成長,終有一日他要離開昆侖派遮掩得風雨不透的羽翼,投入到這個大漩渦中去。

一眾門人魚貫而出,楊宜知緊隨吳征的步伐:“大師兄,您真的能修習《天雷九段》!小弟說的沒錯吧”

吳征淡淡一笑道:“看看再說吧,你呢,想好了沒有”

“八成便是《金剛橫眉》了,小弟這塊料子,別的也不合適。”這個世界十歲左右的孩子便開始長個兒,吳征身材已然算是高,楊宜知還比吳征足足高了一頭,卻像個小跟班般對大師兄艷羨不已。

兩人并肩前行。楊宜知對于即將進入五年一開的藏經(jīng)閣極為興奮,吳征則默默無言。倒不是刻意冷落,而是腦里千頭萬緒不得不理個清楚。

“你說,皇帝是不是故意將韓小姐遣去西嶺邊屯的”吳征想出了些眉目隨口問道。

楊宜知一臉憨厚:“大師兄說什么故意花朵般的人兒誰舍得如此說不準倒是韓將軍歷來御下一視同仁,自個兒要求的。誰能想得到發(fā)生這等慘事。”

吳征朝他露出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拍了拍肌肉遒勁的肩頭不再多說。對于這名言聽計從的三師弟,吳征知道出身巴中名門,西川最大奇異稀罕之物的商號巨頭楊家的孩子,當然不是一個滿腦子長草的簡單肌肉男。

亂世讓這個世界每個人都不得不更早地成熟,包括本應(yīng)無憂無慮的孩子。能被楊家挑選出來加入昆侖派,定然早早經(jīng)過嚴格的訓練,絕非他的表象如此單純憨厚。

“大師兄!”清脆的童音令人心神一陣,似乎所有陰霾都一掃而空。黃角女童蹦蹦跳跳,帶著純真的笑容跑來。

“盼兒!”吳征張開懷抱將女童抱緊舉過頭頂轉(zhuǎn)了個圈兒,逗得顧盼咯咯直笑。

襁褓中的女嬰也成了滿地亂跑的孩童,稚嫩的臉蛋已逐漸長開,活脫脫一個陸菲嫣小時候的模樣。

大眼睛靈動地左顧右盼,女童躲開摸向她頭頂?shù)拇植诰拚凄恋溃骸叭龓熜植辉S摸!”

楊宜知直嘬牙花子唉聲嘆氣:“大師兄能抱,我就連摸都摸不得了。師妹小時候可不也被我抱過了”

“那是人家還不懂事!”顧盼的小嘴撅的老高,掛上個油瓶也掉不了:“你的手太粗,不舒服。敢摸人家,哼,咒你以后去學《道理訣》。”

楊宜知一蹦老高:“我的小姑奶奶,這咒得也忒狠。《道理訣》那是萬萬學不得的,”

“盼兒別鬧!沒大沒小!”陸菲嫣與林錦兒聯(lián)袂而來,一者高挑一者嬌小,卻春蘭秋菊各擅勝場,并肩行在一起賞心悅目。

“娘!人家說的是事實,可不曾沒大沒小!”顧盼又投入陸菲嫣懷抱,享用母親寵溺至極的愛撫。

黃昏時分晚霞漫天,在昆侖山上更是美不勝收。

“你師兄即將入藏經(jīng)閣選取功法,可不能再每日纏著他了。”陸菲嫣捏捏愛女玲瓏秀氣的小鼻子道。

顧盼又撅起小嘴:“娘都說師兄要入藏經(jīng)閣了,一去可就是三月之久。不趁著這幾日得閑,可就得三月后才見了。人家不管,這幾日要師兄給人家做飯吃,還要聽故事……”

“乖!飯食有老莊頭伺候著,要聽故事你爹爹也會講……”

“不要!爹爹的故事一點都不好聽,全是說教這個那個的,好生無趣。老莊頭的飯菜全是一個味兒,哪有師兄做的好吃!”

昆侖上下人數(shù)眾多,主廚的老莊頭無疑是個好廚子,可是要照顧如許多人的胃口,眾口難調(diào),又要搶時間。日久天長下來,人人都吃的膩了。

正因如此,吳征從八歲起便不時整治些小菜治治饞蟲。長期生活自理的人自然有幾道拿手小菜,前世的物質(zhì)爆炸年代能做出的菜肴絕非現(xiàn)世可比,自然讓幾位同門大快朵頤,險些吞掉了舌頭。

顧不凡曾對此極為不滿,斥責昆侖大弟子,怎能貪戀口腹之欲,將大把心思花在這等小道上面。

奚半樓知曉后倒是一笑了之,回信言道:“過日子能上心細致的人,做其他事情也不會太差。”顧不凡這才作罷。

于是林錦兒與吳征的小院變成了熱鬧之所,時不時有同門前來打牙祭。顧盼更是三天兩頭往這里跑,恨不得就在小院里住下。

“無妨。左右是那幾本功法,倒沒什么好準備的。”吳征脫下長袍免得沾染一身油污:“今日備好了材料,兩位師姑稍候片刻。盼兒一會兒乖乖吃飯,師兄給你講《西游記》,今日該說《大鬧天宮》啦!你別廢話,過來幫忙,否則沒你的份兒。”

楊宜知屁顛屁顛地跟在吳征身后,能享受一頓美味佳肴,打個下手有甚了不得的

一碟椒麻松茸小炒肉,一碟蔥花煎蛋,一尾清蒸魚,一碟清炒時蔬,一碗葫蘆肉片湯。葷素搭配,重味與清淡皆具,幾人吃的甚為滿意,大贊吳征有國手易牙之能。

顧盼拍著圓滾滾的小肚皮,一臉滿足道:“師兄,盼兒吃飯很乖都快站不起來啦。快給我講故,孫猴子當了齊天大圣又偷了蟠桃御酒,后來呢”

吳征與楊宜知將碗筷堆疊好置于一旁,片刻后自有仆婦前來收拾。又泡上一壺香茗,將孫悟空大鬧天宮的故事娓娓道來。

吳征總有辦法哄得顧盼心情愉悅,連帶著用餐也規(guī)規(guī)矩矩的,對身子成長極為有益。這也是陸菲嫣時常準許女兒來此的原因之一。

不過今日吳征的故事卻聽得她暗暗心驚,幾次欲出言打斷,又不忍拂了愛女聽得津津有味的興頭。

一段故事說完,月已中天,顧盼困倦不已在母親懷中沉沉睡去。

陸菲嫣將顧盼在林錦兒房里安頓好,又喚過楊宜知吩咐道:“去和你四師伯說一聲,我今夜在小師姑這里住,不回去了。”

打發(fā)走楊宜知。陸菲嫣與林錦兒,吳征三人于小廳里坐定。

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雖明知師姑與自己有話要說,吳征仍不免失神。

生育孩兒并未給陸菲嫣帶來一絲影響,她的腰肢依然纖細,雙腿依然筆直修長,豐胸卻更加挺碩。上天對她的偏愛,使得歲月從她身上奪走的青蔥,遠不及又賦予她成熟的魅力。過了花信的少婦如一瓶美酒,正散發(fā)出濃沉得醉人的香媚。

而那一夜的后山荒郊,那具動人到窒息的玉體,卻隨著歲月的增長在吳征腦海里越發(fā)清晰……

“征兒,你的故事從哪里看來的”陸菲嫣神色鄭重得甚至有些凝重。

吳征早準備好一番說辭,張口就來:“老莊頭每回下山采買,我都央他找貨郎買些奇聞異志回來,用我自己的例錢買的。”反正老莊頭目不識丁,根本不知書中說的什么,還不任由自己編排

“這些故事今晚說過便罷,日后決不可再行提起!”陸菲嫣前所未有地嚴肅:“你可知這犯了大忌傳出去昆侖可有大難!”

“我知道!”吳征淡淡微笑:“盼兒還小聽過不久便忘,楊宜知也曉得分寸不會亂說。這個故事其實是征兒心中有惑,想請教兩位師姑。”

陸菲嫣與林錦兒對望一眼。

若說吳征此前所表現(xiàn)出的過人之處,是極快的反應(yīng)與強悍的學習能力。直到此刻她們才知道吳征的早熟與縝密亦遠超同齡人。

林錦兒極快地在小院周邊巡視一遍,才關(guān)好房門與窗戶,靠近吳征壓低聲線鄭重道:“你想問什么”縱在昆侖派內(nèi),也絲毫不敢大意。

“皇帝今年幾歲了”與二師弟戴志杰不同,吳征對昆侖派之外的事情并不太上心,只是朦朦朧朧知道一些,也從未深究。

“五十七歲,身體……不是太好。”三人的頭幾乎湊到了一塊,連唿吸都幾乎噴到對方臉上。

濃郁如玫瑰,清冽如玉蘭花的兩股女子體香沖鼻而入,吳征好一陣眩暈。

“我聽聞韓將軍家麾下重兵十萬……”

“十二萬!”林錦兒及時糾正。

“韓府與咱們昆侖是不是一條線上的螞蚱”

“……是……掌門師兄與韓府走得甚近!”

“韓小姐被遣去西嶺邊屯,死了一了百了,活著也再無出頭之日。這個都尉便是做到了頭,對么”

“約是如此……即使她招了入幕……額……將自己當做男子,都尉便是到了頭,永遠成不了將軍。征兒,你怎地知道這些”幾乎忘了是個九歲半的男孩,險些便說出入幕之賓的不雅之言,陸菲嫣面色微紅。

吳征低頭無奈道:“奇聞異志里總有這樣的故事,皇帝年紀大了,便開始擔心起江山萬代來。獅王雖老,爪牙猶存。這一動手,便要身邊的百獸死傷無數(shù)。咱們昆侖怕是也躲不過去。”思路雖是清晰,腦子里那抹星光下的玉體裸呈總是不斷閃現(xiàn),揮之不去。

“昆侖的弟子可不該說出這等喪氣話來。”林錦兒板起臉道:“昆侖派已歷二百三十三年,可比大秦朝長得多。皇位更迭,門派不倒,只需勤修內(nèi)功,何懼風雨飄搖”

“是!”吳征心中一凜。雖是心態(tài)成熟,終究從未到達這等層次。會卷入江山迭代的漩渦中去難免惴惴不安。得林錦兒點醒,領(lǐng)悟也快,不由得安寧許多。

師父還是涼州刺史封疆大吏,更為益州北面屏障,只需實力強勁,便是皇帝也不敢輕易下手。

見吳征若有所思,心緒漸漸平復,林錦兒滿意道:“現(xiàn)下不許你考慮這些。天塌下來,自有咱們頂著。征兒乖乖回房去歇息,多為藏經(jīng)閣選取功法一事準備才是要緊。”

林錦兒陪著吳征回房,路途雖短,溫言不斷。

小師姑今日一身潔白曳地長裙,如同一朵亭亭玉立的清荷。她身量不高堪稱嬌小,卻有一雙比例極長的美腿,將嬌小與修長這一對絕不相稱的詞兒匯于一身。

側(cè)身望去,拱起的乳廓只堪一握,又將她的身子襯得玲瓏有致。至于那一張巴掌大的精致臉龐更是堪稱童顏,吳征上山八年來似乎從未變過。

安頓吳征睡下,林錦兒回到自家房內(nèi)。陸菲嫣玩味笑道:“你待征兒真心是好。”

林錦兒嫣然一笑,面上微泛紅霞:“和掌門師兄一起救回來的,就像我們的孩子一樣,自然倍加疼愛些。”

“我……們!”陸菲嫣笑得更加燦爛:“好一個我們!”

林錦兒知道說錯了話,皺眉撅嘴嗔道:“師姐又來戲耍人家。”

陸菲嫣瞇眼挑眉:“若不是你……們親手帶回來的,我定然要當昆侖是不是哪個山怪成了精才是。”

師姐妹倆嬉鬧一陣,一同寬衣隔著顧盼睡下。林錦兒見顧盼粉嘟嘟的小臉可愛之極,不由嘆息道:“多好的一個女娃兒,四師兄偏生重男輕女。哎!師姐,師兄納妾的事怎樣了”

陸菲嫣云淡風輕混不當一回事,只是輕撫顧盼道:“關(guān)我甚么事了由得他去便是。師姐有盼兒便知足咯,我的乖乖盼兒。”

林錦兒見她一臉有女萬事足的模樣,笑聲中吹熄了燈……

一月時光轉(zhuǎn)眼而過,吳征師兄弟共十二人在顧不凡與陸菲嫣引領(lǐng)下一同步入后山。

藏經(jīng)閣共有四層,本就是整個昆侖派最高的建筑,又在后山之巔,足顯其舉足輕重的地位。

四名老者候于門前,顧不凡與陸菲嫣急忙招唿弟子們跪下行禮:“參見師伯,師傅,師叔。”

吳征是第一次見到師祖一輩的人物,看來這四人奉命長期看守藏經(jīng)閣寸步不離。

藏經(jīng)閣四面臨崖,僅有一條小路可至。由四名師祖分東南西北四面看守自是萬無一失。

“罷了!讓徒孫們都進去吧。”領(lǐng)頭的老者白面長髯,一甩袍袖后勁風吹開大門,側(cè)身讓路。

吳征微微抬頭,見剩余的三名師祖一人雄偉,一人文氣,另有一干瘦佝僂的小老頭,一只大大的酒糟鼻子嵌在臉上,直將一張臉都占去了半數(shù)。瞇著的小眼睛醉眼朦朧,腰間還別著只酒葫蘆,活像個酒鬼。

不敢露出異樣的目光,吳征邁入空氣微腐的藏經(jīng)閣。

吳征晃晃悠悠登上四樓。

說是樓層,更像是個閣樓。狹窄的空間有些氣悶,尖錐型的屋頂壓在頭上,看著像是加大了空間,實則由下望去只感更加壓抑。

與下三層密密麻麻的典籍不同,頂層里只有空空落落六個鏤空架子——形似前世里附庸風雅的人家用的博古架。架子上整齊地擺放

江山云羅第一集

著用桐油泡過的厚實竹簡,看著就顯莊重。另有兩張長案,兩張椅子。

“《天雷九段》七。”吳征取下最中央兩只架子左邊一只上的竹簡,剛勁有力的字跡先以銳物刻畫,再用墨跡填充,保存得分外細致。“不是這只架子。”

這個世界的人們習慣于從右往左,不論是寫字還是置物。吳征雖已努力適應(yīng)也適應(yīng)得很好,不經(jīng)意間還是流露出從前二十來年行成的習慣。

取下右邊書架上最右上的一卷竹簡,“這就是了,額……”將沉重的竹簡在地上攤開,吳征一陣頭皮發(fā)麻哭笑不得:“《天雷九段》三這么大一只才是三分之一的目錄……臥槽……”

按昆侖派慣例,藏經(jīng)閣每五年只開一輪,每次三月時光。顧不凡同輩師兄弟會間隔開來進入,以免誤了門派政務(wù)。吳征等內(nèi)門親傳弟子是一批,其后還有外門弟子。進入時除了穿在身上的衣物,別的一概不許。這三月時間進入的弟子吃食與換洗的衣物都由專人送來,洗漱拉撒等在一層也有專門的隔間。

死記硬背也好,用心參悟也好,三個月過后不論多寡一律同時離開。

門派對于內(nèi)外門弟子區(qū)分嚴格,內(nèi)門弟子可自由挑選,外門弟子則不能登上三四層。也并不限定你學什么,但挑選適合的功法是個學問活兒。

自己的事情自己最清楚,雖有師長們的建議,究竟哪種功法最合適還得自己決定。功法的修習很難半途改變,因此三個月堪稱暗無天日的時光實則緊張得很。

吳征怔怔望著地上的竹簡,愣了一會兒神。前世曾有一句話讓他印象深刻:不要因為走得太遠,就忘了當初為什么出發(fā)。

印象深刻的原因并非其中蘊含的道理,而是始終在問,自己也走了很遠的一段路,可我當初又是為什么出發(fā)呢

從前世出生后就開始掙命,一直到現(xiàn)在。前世不知道,今生也不明為何出發(fā),亦不知為何奮斗,只為活著。

就像他在學校里也曾羨慕同學們有父母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他并不恨拋棄他的生父生母,確切地說,是無所謂。親情于他而言只是一個空洞的想象,虛無縹緲得無比遙遠。——不曾有過,不知珍惜,僅只羨慕,羨慕得深入靈魂地渴求。

來到這方世界以后,享受優(yōu)渥的童年生活。顧不凡與林錦兒也像嚴父慈母般待他,絕無半分虧欠。可少了血緣間神秘的聯(lián)系,總感覺缺了點什么。

在那座村莊修羅場中,林錦兒曾問他父母呢嚇傻了的吳征一頭冷汗,誰是我的父母

顧不凡與林錦兒不忍他一個小小孩童去面對至親的尸體,也分辨不清,只得將這事含煳處理,可笑地讓吳征蒙混過關(guān)。實則顧不凡與林錦兒定要較真,吳征也只能隨便指認兩人……

我的前路到底在哪里胡思亂想一陣,吳征收起紛繁的心緒開始記憶參悟《天雷九段》。既來之則安之,想不明白的事情就等以后再想。山下波詭云譎,還是多學些本事保命才好。

晦澀難懂的語言對吳征來說并不是問題,他學習能力本就強,來了這方世界八年也早適應(yīng)了各種功法上的文書方式。作為一名應(yīng)試教育歷洗練的現(xiàn)代人,背書能力自然不在話下……

短短一月時光,吳征便將《天雷九段》背誦記憶完畢,又花了半月時光反復閱讀背誦得一字不差,頓感百無聊賴。

空虛再一次襲上心頭。時經(jīng)八年,即使不得不接受現(xiàn)實的情況下,吳征仍然感覺自己在做夢。

身邊的一切都變得那么陌生,現(xiàn)代變成了古代,飛機大炮變成了刀槍劍戟,語文數(shù)學變成了子曰詩云。我的歸屬究竟在哪兒

吳征輕手輕腳步下四層。這一代弟子里只有他登上了四層,戴志杰,楊宜知等人都在三層,一個個面目凝重緊縮眉關(guān),并未發(fā)覺可以放輕腳步的吳征。

本想再看看《浮云七絕》打發(fā)時光,想想作罷:《天雷九段》以他在前世經(jīng)過現(xiàn)代科學熏陶的邏輯思維與理解能力并沒有多難,再去看《浮云七絕》意義不大,還會打擾了正在刻苦用功的師弟們。

相比起頂層的空空落落,一層就顯得擁擠得多。密密麻麻的書架整齊地列隊排放于兩側(cè)墻壁,中央三人并行的通道旁還有一整列的長案與長凳。

吳征初進藏經(jīng)閣時便對一層最有好感,似乎找到了前世口袋沒錢,只能在圖書館里混日子的時光。

在兩列書架間穿行,吳征越發(fā)喜愛,除了鐵皮書柜換成了原木書架,這與前世的感覺著實相差不遠。吳征決定在一層廝混,留足十天時光再上四層將《天雷九段》復習一遍即可。

比起四層的干凈整潔,一層的環(huán)境就糟的多。是地位最為地下,也是資質(zhì)最為平庸的外門弟子們學習之所,說是昆侖底層也不為過。——外門弟子中資質(zhì)稍好的都去了二層,只有資質(zhì)最糟的才會在一層中挑選功法。其地位比起雜役仆婦簡直都高不到哪去。

可想而知對一層的養(yǎng)護也是最為不上心的,書架上爬滿了灰塵,也不知多久才打掃一回。

“哈,你在這里呀!”吳征咧嘴一笑,潔白的牙齒排列整齊,不過缺了兩顆——正是換牙的年紀。

《道理訣》,昆侖派最為傳奇也最為令人哭笑不得的功法。現(xiàn)下它趴在一層吃灰,若不了解的昆侖派的人又怎會知道這本典籍曾也是被高高供奉在四層中央,現(xiàn)下《天雷九段》的位置呢

傳說昆侖派的一名先祖曾力蓋群雄,成為舉世公認的第一高手。晚年嘔心瀝血才鑄就這一部《道理訣》,寓意大道之理!是當時所有昆侖弟子心中的夢想,以能修習《道理訣》為無上榮耀。

然而歷經(jīng)一百五十余年,卻無人能繼承師祖衣缽。非但如此,修習《道理訣》的弟子,無論何等天縱英才的弟子,修習之后都慘不忍睹枉費天賦。

不少人都猜測是不是先祖著此書時老煳涂了,不但文字難以解說,連內(nèi)容都天馬行空絲毫不通常理。久而久之,這本毀人不倦的《道理訣》地位日下,終致從四層被趕至一層。

近百年來以無一人修習《道理訣》——連外門弟子都不學。然而其惡名并未被洗刷,師兄弟們間爭吵,這本典籍便慘遭凌虐。諸如你這塊料子,遲早去學《道理訣》,你欺負人,我讓師傅讓你去學《道理訣》實在是不絕于口。

大道之理,也就慘得成了“打不過,只好講道理”。

這么一本如雷貫耳的典籍,自然是打發(fā)時光的不二選擇。吳征興致勃勃地取下《道理訣》在長案便坐好,仿佛前世于圖書館讀書一般。可惜的就是一層空無一人,少了一卷讀完,偷瞄周圍斯文秀氣女同學的樂趣。

《道理訣》也曾是厚竹雕刻的待遇,現(xiàn)下早換成了一本黃紙書冊。其上還有不少蟲蛀的孔洞,所幸原字都能辨認不影響閱讀。

抱著玩樂心態(tài),吳征翻開書冊,想著也默記些口訣心法,日后顧盼再與楊宜知拌嘴,便教小丫頭念上幾句,大增樂趣。

不想只看了第一行字,吳征便如遭雷擊徹底震住。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喜悅,震驚,錯愕不一而足。

他陡然站起,顫抖地捧著書冊,仿佛撫摸著最心愛的情人,又像是捧著剛出世的孩兒。

吳征并不知道自己的失態(tài),一切都是條件反射般發(fā)自身體的本能。只因道理訣開篇總綱第一句這么寫著:世間萬物,微塵之沫系于無形絲線包覆之所聚也!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人人都說《道理訣》中所言根本不通常理,晦澀難懂到如天書一般。但是從現(xiàn)代社會穿越的經(jīng)歷讓他明白,這當今世界絕對不能理解的微塵之沫與無形絲線是什么。

在前世的那個世界里,微塵之沫的學名叫做——細胞!無形絲線雖然大錯特錯,吳征卻清楚地知道白師祖指的是什么,那個東西的學名叫做——神經(jīng)!

《道理訣》對細胞與神經(jīng)的描述固然不夠精確,甚至有謬誤的成分。但這已經(jīng)足夠讓吳征感到震驚。他不敢想象在這樣一個科技極度低下,至多能與前世漢朝比肩的社會里,能有人提出細胞與神經(jīng)的框架概念。

也只需要這一句,吳征就明白《道理訣》蒙塵的原因,也明白這本典籍絕不是師祖老煳涂了才瞎寫出來。

吳征的激動絕不僅限于此,更在于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東西。——細胞,神經(jīng),作為一名現(xiàn)代醫(yī)學工作者,他每天都在和這些東西打交道。

吳征捧著《道理訣》瑟瑟發(fā)抖,珍而重之地掃清典籍上的灰塵在書案上擺放好,納頭便拜。這是他在這方世界找到的第一個歸屬,第一個幾乎讓他落淚的歸屬!他甚至憤恨自己晚來了百余年,否則在這個世界里,他一定不會這么孤獨。

若非《道理訣》對人體學說的注解還有許多模煳不清以及謬誤的地方,吳征幾乎以為這位白師祖是否也是一名哪兒來的穿越者。

再度翻開典籍細細通讀一遍,吳征的表情越發(fā)凝重。這位名叫白常的師祖對人體的了解已到了極深的地步。放在他的前世實在算不得什么,然而在這個世界里,已無法用天才來形容。——那是類似于唐朝時期有人提出“相對論”的不可思議。

更何況這不僅僅是如“佛觀一碗水,八萬四千蟲”這樣類似于臆想的說法。白師祖在《道理訣》里針對這一點提出了極為系統(tǒng)的觀念,并且和武學修行融合在一起。

看得出這位師祖的表達能力不強,典型的大學校園里常見的教授!學問高深,教學生就是不行。——這個道理我懂,但我不知道要怎么表達才能讓你懂!

于吳征而言都不是問題,因為他原本就對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甚至在人體這一方面比白師祖了解的還要更加系統(tǒng)和細致。

《道理訣》則勝在對融武學與科學于一體做出深入的研究,并且取得巨大的成果——白師祖通玄的功力便是明證。這相當于為吳征打開了全新世界的大門,像是一根聯(lián)系著前世科學觀念與現(xiàn)世武學世界的紐帶,將神奇的武學融入到被科學理念浸潤滿的靈魂里。

作為一名成熟的“中年人”,吳征太清楚自己的天才來自于哪里。那絕不是比起這個世界的人們更為出眾的天賦。而是那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靈魂所帶來的前世記憶。與其說是“天才”,不如說是“早熟。”

然而和他肉體同齡的孩子終究會“熟”的,屆時他的一切優(yōu)勢便將煙消云散。至少在武學一途,除了比旁人更早地開始自律與勤奮,實無半點可自傲之處。

這樣的焦慮時常在煎熬他的內(nèi)心,又被稚嫩的外表很好的隱藏。雖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他還是知道珍惜,知道心中的欲望。

金錢,美女,權(quán)勢,這些他從未觸摸過的東西,一個都不想落下。上蒼給了他一個可以實現(xiàn)這些欲望的身份,他不愿讓這些從手中滑過!

此刻的吳征神采飛揚!和來到這個世界后始終沉默得孤獨,甚至有些陰沉的氣質(zhì)相比,他就像一個終于找到了最心愛玩具的孩子,笑得猶如朝陽初升。

不需要思考他都能知道《道理訣》獨辟蹺徑的內(nèi)功能帶來什么。修煉細胞能帶來強大的內(nèi)力,修煉神經(jīng)系統(tǒng)能帶來無可比擬的反應(yīng)速度。當內(nèi)功從奇經(jīng)八脈具象化到每個細胞,這種跨越幾個境界的提升讓他興奮得發(fā)抖!

更何況這是他才能看懂和明白的典籍,這是屬于他一個人的東西,亦是在這個世界前進的方向!

滿面紅光的興奮之中,吳征忽然冒出個奇異的想法:既然內(nèi)功的修行可以精細化到每一個細胞和每一條神經(jīng),那么這根還未發(fā)育的小東西,是不是也能突擊修煉一番

第四章、豪族草芥·門派大比

吳征并未將齷齪又可笑的想法付諸實踐。

一來褲襠里的玩意兒關(guān)系到一生幸福,尚未經(jīng)親身試驗的功法,貿(mào)然用在這上面實在不是明智之舉。二來吳征學醫(yī)的經(jīng)歷自然了解不少人體的常識,身體的成長有其周期性,揠苗助長恐有極大的后患。

而《天雷九段》由此被拋在了腦后。

吳征也分不清《天雷九段》與《道理訣》哪個更厲害些,只是執(zhí)拗地認為《道理訣》是最適合于他的功法,也猶如尋到了知音。

接下來一個半月的時光里,吳征就在一層定了下來,翻來覆去地研讀《道理訣》。師弟們從剛開始的欽佩:大師兄就是與眾不同,《天雷九段》都早早掌握,下來散心來著。到后來的訝異:大師兄捧著《道理訣》看個沒完是幾個意思

就連前來送飯送衣的仆婦婆子都覺得奇怪,伺候藏經(jīng)閣已不是一回兩回,從沒見一名內(nèi)門弟子在一層廝混的,更何況還是名傳天下的大師兄。

只是無人多嘴打擾,藏經(jīng)閣里修習的功法與所做的一切都是個人私密,雖無明文卻是陳規(guī)。一層里同門們來來往往洗漱拉撒,除了偶爾的問候不敢多言。

一個半月的時光轉(zhuǎn)眼即過,藏經(jīng)閣再次正式開啟的時候,吳征渾然不覺地坐在一層長案邊,眉間喜笑顏開。當屋外的陽光灑落映在他身上才茫然抬頭。

白須的師叔祖淡淡道:“我數(shù)到三,沒離開的便逐出師門。”語聲并不嘹亮,卻遠遠地傳了開去,似乎還帶著些震懾心思的法門,足以讓每一名沉醉典籍的弟子驚醒過來。

一眾弟子離開得甚是狼狽慌亂。有一路狂奔而出的,甚至還有從三層窗戶一躍而下的。

顧不凡眉頭深鎖,對慌慌張張的弟子們甚為不滿,只看向從一層施施然走出的吳征極為順眼。那副沉穩(wěn),永遠準備充分的模樣一眼便是當家人的氣質(zhì)。

陸菲嫣與林錦兒反倒抿嘴偷笑,似乎想起幼時初入藏經(jīng)閣的模樣。

“回吧!”白須師祖揮了揮手打發(fā)眾人離開。

“不凡,三師兄何時回來”一臉醉態(tài)酒鬼模樣的師祖發(fā)問道。

顧不凡欠身施禮:“回小師叔話,三師伯下月即至。”

“原來是小師祖。”吳征心中暗道,隨著顧不凡等人離開。

回到靈虛殿,這個頗有仙氣的名字可不是求神拜佛的所在,而是昆侖派重地供奉歷代先祖靈位之所。弟子們參拜前代先師,稟明了選取的武學,才算正式入了門,從此可以修習本門上乘武學。

十二名弟子跪了一地,顧不凡,陸菲嫣,杜中天,貝褚廉,胡風客,林錦兒等當代中堅力量領(lǐng)頭焚香禱告。

新生代的弟子正式入門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代代傳承于任何一個家族,勢力,永遠都是重中之重。

儀式極為隆重,先禱告歷代先祖保佑昆侖派發(fā)揚光大,福澤綿長,眾人依次上了香。每一門功法亦有創(chuàng)始者,選取的弟子們則需對這些創(chuàng)始者們單獨禮敬。

水酒早已備在一旁,十二弟子各領(lǐng)一杯依次再行下跪禱告。

顧不凡含笑立在一旁,他已聽親傳弟子戴志杰說起吳征僅用一個半月便從四層下來,自然是接受了《天雷九段》的傳承。

雖非自己的弟子,顧不凡待吳征遠比對戴志杰更加關(guān)心,期望高得多。他早早站在《天雷九段》的創(chuàng)始人袁杰師祖的牌位前等候。掌門師兄不在,那么代執(zhí)掌門派的師叔在一旁陪同祭祀亦是理所當然。

這一番禱告便不似之前心中默念,而需高聲禮敬,當眾宣布繼承了衣缽。

吳征跪倒在地先拜了三拜。

顧不凡微微皺眉,袁杰師祖的牌位正對著腳邊,吳征跪倒的位置偏了些許。暗怪他粗心大意,轉(zhuǎn)念又想,或許之前說得過于簡單,弟子們又是第一回來此,手忙腳亂難免有些差池。倒不是大問題。

“白常師祖在上!昆侖派第十五代弟子吳征叩拜,弟子自藏經(jīng)閣處取得師祖《道理訣》傳承,今日起勤加研習,不負師門殷切期盼……”

吳征朗聲出口,言辭文雅通順,顧不凡卻聽得猶如五雷轟頂耳中嗡鳴一片,殷切期盼之后云云全然聽不進一字。

陸菲嫣與林錦兒不約而同掩住嫣紅潤口,兩對美目幾乎瞪成了銅鈴。“娘,大師兄為何要學《道理……”跟來一同旁觀,不諳世事的顧盼脫口而出,被回過神來的陸菲嫣急忙掩住她的小嘴。

其余一眾師長,同輩,各個面面相覷目露詢問之意,唯恐耳朵有毛病聽錯了。

“征……兒,你……你是不是搞錯了”顧不凡顫抖著手搭上吳征肩頭,勐然想起在師祖靈位前說出這等話來實是大大的不敬,尤其對堪稱本派第一人,高居于所有靈位正中的白常師祖。忙跪地砰砰磕頭:“列位師祖在上,弟子并無冒犯之意,實是事發(fā)突然……弟子……我……弟子告罪……”

顧不凡語無倫次,起身時面上已是怒意沖天,低聲喝道:“征兒,隨我出來!”

吳征暗嘆一聲:現(xiàn)下形勢早有所料,可惜想破頭也無法避免。裝作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樣跟著顧不凡走出靈虛殿,至于投向林錦兒求救無助的目光,則是早已演練備下的后手。——小師姑母性之寵愛,此時不利用更待何時!

然而一向準備充分頗有些料事如神味道的吳征失算了,或者說他遠遠低估了《道理訣》的負面影響力。

陸菲嫣與林錦兒在祖師靈位前告了罪一同走出。三位師長神情肅穆,一向溫柔的小師姑面色陰沉得可怕。

“征兒,你老老實實與我說,藏經(jīng)閣里可發(fā)生了什么事”顧不凡緩和情緒,盡可能以關(guān)切的語氣問道。

“沒啊。”吳征一臉茫然,眼神中似是在詢問我怎么了

顧不凡強忍心頭怒火道:“我與你說過,入了藏經(jīng)閣多去看看《天雷九段》。掌門師兄也是首肯過的,你不好好研習,為何偷懶貪圖玩樂你一向刻苦,是否有人威逼于你不必擔心,掌門師兄與我都會為你做主。”

把話說到如此地步,是一向刻板的顧不凡前所未有地妥協(xié)之法。吳征親口于靈虛殿說出修習《道理訣》,在場中人聽得清清楚楚無法抵賴。

這件事決不允許!

昆侖派最被寄予厚望的弟子居然要修煉《道理訣》這是何道理

顧不凡無有他法,只得想方設(shè)法“栽贓嫁禍”,給所有人一個臺階下,也給吳征一個回頭的機會。至于是否有人威逼強迫這件事,只得事后再妥善計較。

“沒有,我自己選的。《天雷九段》不如《道理訣》適合。”吳征低頭。顧不凡說出這等違心話語可見他對此事的態(tài)度,全無任何轉(zhuǎn)圜余地。事情越發(fā)不妙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只得死扛到底。

“你瘋了么”顧不凡再憋不住心中的怒意,氣的渾身發(fā)抖:“一個屁大的孩子懂得什么啊真當自己天賦異稟就能為所欲為了不成你……你馬上回去靈虛殿里磕頭,誠心悔過,老老實實修煉《天雷九段》!”說到這里語氣轉(zhuǎn)軟似是下了決心,溫言道:“師叔會幫你爭取機會。”

吳征偷瞄陸菲嫣與林錦兒。兩位師姑面色不悅,顯是堅定地與顧不凡站在一起,絕不會同意吳征的“胡作非為”!

“師叔,我也難以說明白各種緣由,你信我……”

“放屁!”顧不凡怒發(fā)沖冠,嗆啷一聲抽出腰上青鋒噼下,在吳征身周劃出個四尺見方的格子,指著陸菲嫣與林錦兒下令道:“你們兩個給我日夜看守,不許他離開此地半步。違者門規(guī)處置!”

哎,這就是傳說中的畫地為牢啊吳征愁眉苦臉。

前世《封神演義》里,昆侖山弟子姜太公就演了這么一出。不想穿越異世,同樣在昆侖山輪到自己悲催一回……真是絕妙的巧合,極具諷刺性藝術(shù)……

戲也不必再演下去,吳征索性盤膝坐倒,看著顧不凡胸膛急劇起伏返回靈虛殿繼續(xù)主持典禮。兩位師姑也在他身邊坐下,看來是沒得投機弄巧。

三人呆在一起罕見地一言不發(fā)。林錦兒慣常是以義子對待吳征的疼愛不必多言。陸菲嫣雖無那份情感,可看吳征待顧盼極好,愛屋及烏下對吳征也是另眼相看。

吳征自知麻煩大了,連林錦兒都不搭理他,可見的確傷了師長們的心。昆侖一向?qū)λ珢郏矁A注了大量的心血與資源,如此做法在常人眼里看來便是十足十的不負責任。但他心中哪有一絲悔意

典禮有了這么一出,余人有些興味索然,更有些惴惴不安。大弟子失心瘋了一般,昆侖派似乎又要發(fā)生什么大事。草草過了場便匆匆散去。

“師姑,你們也不相信我”說出這話倒不是寄希望于陸菲嫣與林錦兒敢抗命放他一馬,實是夜色已深,沉默已久憋得難受。

“與信不信無……”

“師妹你住口!還要寵著他”陸菲嫣厲聲打斷:“昆侖派養(yǎng)了一只白眼狼,自毀前程不說,還要拖著門派一起下水。名揚當世的天才弟子就選了這么個功法,你可知道此事傳將出去,昆侖派將淪為世人笑柄老老實實呆在這里反省,莫要耍甚么花花心思。待掌門師兄回來再治你。”

“又不是我把《道理訣》弄得聲名狼藉的。”今生僅見陸菲嫣如此疾言厲色,吳征不由嚇了一跳,趕忙眼觀鼻鼻觀心不再多言,只是心中一頓腹誹不可沒有。

沒有兩位美艷師姑陪著說話,連吃飯都是就地吃,畫地為牢便像個真正的牢獄。除了拉撒片刻不準離開之外,顧不凡還下了令不許任何同門探視。看來是鐵了心晾一晾吳征,殺殺這個被昆侖派寵溺慣了的孩子驕嬌二氣。

吳征也大約猜得到接下來的待遇。若是堅持修煉《道理訣》,依昆侖派門規(guī)大師兄的地位怕是保不住了。選取了藏經(jīng)閣一層的功法,內(nèi)門弟子的身份便要被剝奪,一個外門弟子做昆侖派的大師兄,傳出去被世人笑掉大牙。門派也絕不會容忍。

而曾經(jīng)流傳于世間的神童美名,不日便會被自甘墮落等污名取代,成為最具鞭策作用的反面教材。

顧不凡畫地為牢的位置很有講究,吳征抬眼向靈虛殿內(nèi)望去,首先落入眼簾的必然是師祖高高在上的靈牌,門壁恰巧擋住了白常師祖靈位……看昆侖上上下下的態(tài)度,即使師傅再怎么偏袒自己,多半也無力回天。何況師傅做事講原則,便不是個偏袒的人,

令吳征意外的是,第三日傍晚奚半樓便出現(xiàn)在靈虛殿。發(fā)生了這等大事,守護昆侖派后山的撲天雙雕出動,日夜兼程輪流接力載了昆侖掌門回山。

“掌門師兄。”光天化日下看守吳征兩日三夜,陸菲嫣與林錦兒也頗覺疲憊。對只有不到十歲的吳征而言更是一種嚴厲的體罰。

奚半樓自己也是風塵仆仆,還散亂著的頭發(fā)顯是來不及做一點打理,一到昆侖便匆匆來此:“兩位師妹辛苦,請先去歇著吧。”

開口就趕人,看來是要來一場師徒間掏心掏肺的長談。

陸菲嫣與林錦兒同時施禮告退,林錦兒張口預言卻被奚半樓打斷:“我心中有數(shù)。”

奚半樓面對著吳征也是席地坐下:“累不累”

“關(guān)在這里,累壞了。”吳征失笑道。師徒之間自從吳征從中庭大樹上躍下,相處越發(fā)得宜。奚半樓每年兩月回山的時光竟也讓吳征早已成熟的心靈頗為期待。說起來奚半樓待他亦師亦父,有時又像兄弟。

自從上任涼州,不知是日常政務(wù)太過疲乏,還是迎來送往總以假面示人,每回奚半樓回山總是心情愉悅。雖仍是一派之長,朝中大員的風范,不過待人接物不再刻板,時不時還打趣一二。

“還能笑啊看起來心情還不錯。”奚半樓拈須微笑,“說給為師聽聽,看看是不是真失心瘋了。”

吳征苦笑搖頭:“弟子也說不清。總之這本《道理訣》弟子看得明白。”

“以你的聰明伶俐,也不必非要學《道理訣》不可。”

奚半樓話中隱含深意,吳征心中生起一陣暖流。在師傅洞察人心的目光下,吳征沒有隱瞞:“《天雷九段》弟子也記下了,要學也成。只是《道理訣》所述在弟子心中當真是大道至理,見它明珠蒙塵實在不忍。更不愿偷偷摸摸,既然要學,定要堂堂正正將它摸個透徹明白,發(fā)揚光大。不負白師祖之名!”

奚半樓當然清楚吳征得執(zhí)拗性子,認準的事情很難勸說他改變想法。只是明里公布修習《天雷九段》,暗中修習《道理訣》,待修煉有成再行公布倒也不是不可以。實也是一條方方面面都能接受的路子。

只是吳征自見了《道理訣》,那種空虛寂寞無從所屬的心思被一掃而空,堂堂正正地繼承《道理訣》已是他心中執(zhí)念,亦是不可觸碰的底線。——一部知音法訣還要遮遮掩掩,吳征不能保證會不會抑郁而亡……

“你知不知道肩上的擔子有多重”奚半樓話鋒一轉(zhuǎn)。

“知道。我沒有埋怨師叔師姑他們。”吳征有些無奈喪氣。

任何一個世間總是存在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越往高層便聯(lián)系得越發(fā)緊密。諸如顧不凡的漢中顧家,陸菲嫣的江州陸家,甚至是楊宜知的巴中楊家,無一不是昆侖派的鐵桿盟友。

既然送了族中子弟進昆侖派,一旦昆侖有難,想要全身而退無異于癡人說夢。而地位穩(wěn)固甚至蒸蒸日上的昆侖派自然也能給他們帶來無窮的好處。這些豪族與宗門的利益可謂牢牢綁定在一起,說是榮辱與共絕不夸張。

顧不凡的狂怒,陸菲嫣的冷言冷語,吳征都能理解。那是一種殷切期盼面對殘酷現(xiàn)實時的錯愕,挫折與不甘。吳征在下代弟子中卓爾不群,從昆侖派直延伸至身后的世家豪族,人人都報以極大的期望。

吳征演了這么一出,無異于給了這支派系一記沉重的耳光。昆侖派被萬眾期許的上限陡然消散,是實實在在的任性妄為,陸菲嫣一句白眼狼可不是憑空胡說。

“有幾分把握”奚半樓對愛徒表現(xiàn)出一如既往的足夠耐心,并不是一味地強求或是勸說。倒是抽絲剝繭,將條理明列而出讓吳征考慮清楚。

“五分吧,不能再多了。”吳征抬頭直視奚半樓的目光,又喪氣垂頭:“您還是當?shù)茏雍翢o把握好了。”一部惡名昭昭,尚未修煉的功法,毫無把握似乎合理一點……

“還要堅持么”奚半樓這句話分量不清,已是吳征最后一次機會。

吳征斷然點頭:“繼承白常師祖衣缽,就學《道理訣》!此生無怨!”

“有時為師也搞不懂你。”奚半樓拍拍吳征的肩頭站起,袍袖一拂將地牢抹去。“走吧。”

“弟子也搞不懂。就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罷。”吳征甩著發(fā)麻的四肢,隨奚半樓行去。

“呵呵!哪來那么多奇談怪論”奚半樓大覺有趣,啞然失笑:“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聽著倒是有趣。得嘞,看來不是你失心瘋了,是為師失心瘋了才陪你賭這一把。可憐一大把年紀,還要被人戳嵴梁骨。”

吳征做出這個決定,受影響的絕不是他一人。昆侖派上上下下都要淪為笑柄,作為昆侖掌門,奚半樓首當其沖……

“五年為限!”奚半樓豎起一只手掌:“若不能成,為師要廢去你內(nèi)力,從頭開始修起。到時根基大損恐再難有此天賦,屆時莫要怪罪為師。我奚半樓的弟子可以走錯路,但不能渾渾噩噩一輩子。”

有言在先,死生無怨。

師徒倆順路前行,奚半樓指著青云崖上荒僻的小屋道:“給你三日時間收拾東西,三日后搬到這里來住。其余的事情為師替你扛了,內(nèi)門弟子這是誰也保不住你。”

看著吳征一臉落寞,猜想當慣了大師兄地位尊崇,忽然從云端墜落難免心態(tài)落差太大,又安慰道:“那里曾是為師的居所,偏僻了點,日常打理勤謹些環(huán)境清幽,極適合靜心修煉。”

吳征心中感激!

奚半樓已盡了最大能為,將吳征安排到此處未嘗沒有保護的心思。在一處清凈的所在能安心修煉是一說,再來也可暫避風頭,免得四處流言蜚語惹得心煩意亂。

順著山道一路迤邐下行,昆侖派山門逐漸現(xiàn)出身形。蜿蜒的山路上階梯一徑延伸,像只盤山的大蛇。階梯盡頭的平臺上便是昆侖重地,議事之所——春秋閣。

這是一處占地足有兩畝大的廳堂,亦裝飾得極為奢華,軒峻壯麗!鎏金的屋頂灑下四角飛檐,五張門臉,中央的大門日常都是緊閉著的,今日因奚半樓回山而大開。

堂前栽著成排的松柏,其間點綴著花盤盆景,藤蘿翠竹。從大開的門臉望去,便能見兩側(cè)壁上寶兵與名畫間錯懸掛,寓意文武雙全。中央兩列楠木桌椅隔著可五人并行的過道對望,延伸至底則是五級臺階上的掌門之位。

“你先回吧。”奚半樓打發(fā)吳征離開。

“勞師尊費心了。”他一走了之自是躲過一劫,只是奚半樓便不得不面對多方責難。

奚半樓笑著向春秋閣走去:“誰讓為師倒了血霉,收了這么個徒兒呢”

春秋閣里一眾同門齊至,連早早出嫁的林瑞晨都到了。大秦國侍中胡浩年歲本不與她般配,只因發(fā)妻早亡,續(xù)弦時便選中了這位昆侖派二弟子。

奚半樓在掌門大位上坐定,亦是暗感頭疼。這一輩八大弟子一個不缺,實在太過事關(guān)重大。答應(yīng)吳征容易,要給同門一個交代卻是難了。

“掌門師兄,征兒的事如何了”林瑞晨亭亭起身施禮問道。她一身穿金戴玉貴氣逼人,模樣也極是端莊嫻雅,大襯侍中夫人的身份。

奚半樓沉吟道:“難以勸得他回頭……”

“師兄!”顧不凡豁然起身又跪地磕頭:“征兒定是魔怔了!可不能由著他亂來啊。”情急之下連掌門二字也不喊了。

奚半樓皺眉道:“師弟快起來。咱們慢慢說。”

顧不凡斷然搖頭:“師兄不阻止征兒,我不起來。”

“哎……”奚半樓嘆息一聲:“一個個都這般執(zhí)拗。他不愿學,強逼著又有何益不如讓他試試罷。實在不成再另想辦法不遲。”

“不遲怎生不遲”顧不凡爭鋒相對厲聲道:“就算廢了他武功從頭修起,根基大損之下至多是庸才一個,師兄,您現(xiàn)下袒護他,實則是害了他!您是他師傅,師命難違,便是他現(xiàn)下心中不快,久后也當能明白一番苦心才是。明年三月便是藏經(jīng)閣再開之時,我將入閣之機讓與征兒,讓他好好參悟《天雷九段》,總好過荒廢年華萬劫不復!”

“師弟有心了。這倒用不著,征兒真的想學也該是我這個做師傅的來讓,何須你來”顧不凡一心為著門派,奚半樓心知肚明:“只是……我覺得征兒并非魔怔了,倒想讓他試試。”

顧不凡勃然變色,顫抖著起身:“原是師兄也這么想!哈哈,哈哈……昆侖三代奇才本該光耀世間,卻代代衰落。師兄,兩年后門派大比咱們能勝么您勝得過向無極么本門已連敗三場,第四場看著便已難為。七年后再次大比,難道還要一敗再敗,直至一敗涂地么”

“恐難取勝。”奚半樓并無隱瞞據(jù)實以告。雖是派內(nèi)議事,如此示弱可見形勢岌岌可危,實無把握。

顧不凡慘笑道:“征兒修習《道理訣》便是徹底廢了。七年之后又拿什么去抵敵青城師兄難道不知迭云鶴之女迭輕蝶已是二品下修為,絲毫不弱于征兒么”他大怒之下滿臉漲紅:“小師叔祖肆意妄為,弄得如今人不人鬼不鬼。師兄本該坐鎮(zhèn)大秦中樞卻被趕去荒僻的涼州,也是當年不顧大局,為名女子惡了圣上……”

春秋閣中人人面色大變。“不凡住口!”林瑞晨厲聲道:“你滿口胡言什么”

奚半樓擺了擺手,神情蕭索道:“讓他說吧,沒有外人。”

“師兄見諒。”被二師姐喝了一聲,顧不凡略微冷靜:“昆侖派不能再衰落下去。如今圣上多般猜忌外患當頭,征兒是希望之所聚,若能循序漸進再耐心以待良機,必有翻身之時。萬萬請師兄三思!”

“你說的我都明白。”奚半樓凝目望天,只是棟梁交錯的屋頂遮住了視線,一如當今紛亂復雜的形勢:“本門如今的局面,我有責任。只是把期望全寄托在一個孩子身上,不覺有些過分么”

“二師妹,胡侍中可有帶了話”作為天子近臣,胡浩的話極具分量。

“征兒的事情倒是未提,只說圣上近來脾氣越發(fā)暴躁,此后的動作怕是不會少。讓掌門師兄在涼州小心行事。至于益州地界的諸多生意我盡力維持便是。”

“圣意難測。韓車騎閉門不出韜光養(yǎng)晦,咱們這一系被打壓至深,本就該收斂羽翼。青城派圣眷正隆,敗給他們幾場也算不得什么。不凡,你當記住,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該喪失信心,怨天尤人!征兒與昆侖派上下歷代門人都不同,他……很怪異。《道理訣》我看過,也看不明白。征兒方才卻對我說,他能看懂。是能看懂,不僅僅是想學《道理訣》。你們真以為征兒是失心瘋了么以他的聰慧早熟,這話不會是亂說。我思來想去,征兒這一出未嘗不是一個順勢而為機會。眼前便是泥潭,咱們主動踏進去,總比被人推下去好得多……”

“但能站在岸上,總比掉下去好得多誰知道泥潭里有什么掉下去,還上不上得來”顧不凡挺起身姿,鋒芒畢露:“師兄近年在涼州,我殫精竭慮督促門人弟子,便是為了昆侖能挺直嵴梁。”

奚半樓走下掌門寶座,拍拍顧不凡肩頭道:“過剛易折。拳頭先收回來,再打出去才能更有力量。”昆侖掌門比個架勢右拳握在胸前引而不發(fā),不愧是名滿天下的絕頂高手,簡簡單單的比劃便讓顧不凡感覺全身都在拳勢籠罩之下,處處破綻。“這一招暗林虎伏還是小時候我傳授給你的。武學之道非止強身健體,從中亦有許多處事道理。”

顧不凡聽掌門師兄說起小時候的事情,心中一軟:“師兄之意不凡不敢違抗。只是門派無小事,千里之堤毀于蟻穴。我依然認為此事太過草率直如兒戲一般。師兄還請再三思量。明年藏經(jīng)閣再開,師兄修煉《天雷九段》已至關(guān)鍵處不可中斷,征兒若回心轉(zhuǎn)意,我的機會還是讓與他。”

奚半樓點了點頭道:“此事便如此定了。我這便回涼州,其后尚有諸多事務(wù)煩勞師弟見機處置。”

送別了掌門師兄,一眾同門散去。每人心頭都泛著異樣的心思,事情鬧到如此地步,期盼吳征創(chuàng)造奇跡者有之,冷眼旁觀者有之,茫然無措者有之。

奚半樓亦心知肚明,然則事已至此也暫無良策,只得等待時光推移心緒略微平定之后再行寬慰。思量至此,不由搖頭苦笑:征兒啊征兒,真是給為師出了好大一個難題。所幸者即使你不懂武功,想要出人頭地亦是不難。

踏上撲天雙雕的背嵴騰空飛去,奚半樓沒有看到顧不凡一臉心喪如死,捏的雙拳嘎嘎作響的模樣,更聽不到他的心聲:昆侖完了,昆侖完了!

引發(fā)這一場大風暴的吳征早早調(diào)整好心態(tài)置身事外,這一場風波想著就令人害怕,索性不去多想。

雖有三天期限,但第二天他便搬離了林錦兒的小院。與此前的前唿后擁相比甚為凄涼。同門中只有楊宜知前來幫忙,據(jù)他傳來的消息,顧盼原本要來,不過被陸菲嫣禁足……

林錦兒只是旁觀,數(shù)次欲言又止,卻什么話也說不出口,或說不知從何說起。

八年的經(jīng)歷從腦海里一晃而過,吳征回過神時楊宜知依然在他腿上酸麻處不輕不重地推拿揉捏。他來時林錦兒已捎來口信,明日起吳征將被剝?nèi)?nèi)門弟子身份,貶為外門弟子。自從事發(fā)之后待吳征一如從前的,也只有林錦兒與楊宜知兩位了。

“走吧。給你做好吃的。”吳征站起身來,招唿楊宜知回去居所。

“哈哈,這句小弟愛聽得緊。”

做了外門弟子,老莊頭此后可由不得他唿來喚去,今日的材料是楊宜知來時帶的。兩位回到荒僻小院,不想庭中平白多了一人。

一個大大的酒糟鼻子極為顯眼醒目,正半躺在搖椅上一臉愜意地滋熘著小酒。——吳征收拾小屋時可未曾見過,也不知這又臟又破的搖椅是師叔祖朱泊從哪兒找來的。

師兄弟倆吃驚過后趕忙磕頭行禮:“小師叔祖。”

“格老子的,小楊這么喚便罷了,你小子喚什么小師叔祖不知道老夫的身份嗎”朱泊言語粗俗,說話更是高深莫測——簡直摸不著頭腦。

吳征愣了一會,小聲試探道:“師祖”

朱泊乜眼一瞟:“倒是有點小聰明,反應(yīng)也快,怪道半樓對你青眼有加。”

“師祖來此可有吩咐”吳征不敢接話。

“這里是老子的居所,怎么老子來不得了”朱泊又從酒葫蘆里吸了一大口,施施然道:“老子餓了。”

師兄弟倆趕忙告退去準備飯食。吳征心中感動,奚半樓將他安排來此居然大有深意,能跟在師祖身邊自有無窮好處,這一頓飯食做得分外賣力。

酒菜上桌,朱泊渾然沒有長輩風范,吃得狼吞虎咽如風卷殘云一般。尤其一道肉末茄子被他一掃而空,遞過酒葫蘆,滿是油脂的嘴角含混不清道:“此間進去墻角處左行三步,把毯子掀開,入地窖再打一壺上來。你們倆也喝點……罷了,過些年頭再喝。”

吳征打好了酒再回來時,朱泊已是連連打著飽嗝,半靠在躺椅上消食:“半樓贊你有易牙之能,果是不錯!嘿嘿,這徒兒倒是有孝心給老子找個乖徒孫。乖徒孫,日后老子的飯食便由你包了。”

“師祖喜歡,征兒每頓都給您做。”吳征收拾碗筷笑笑答道,分外乖巧。

“放下,那個先不忙,自有婆子來收。嘿嘿,你個外門弟子沒人管,難道還敢不管我老人家”朱泊說話時老神在在的模樣口氣頗為倚老賣老,見之讓人生厭,偏生看在吳征眼里順眼已極,這是自家沾了師祖的光,免去許多俗務(wù)。

“都坐下。說起《道理訣》倒是與老子有些淵源。嘿嘿,當年不聽師尊教誨,非要強學的也是老子。”朱泊一臉得意洋洋……“征兒說來聽聽,到底看出了什么棒槌玩意就不信你一個鳥毛都沒長的孩子,能比老子看出的還多”

吳征狠汗了一把!

不僅因為川中方言棒槌可不是甚么好東西,師祖句句不離生殖器令人難堪,更因這段秘辛從未聽任何人說起過,想來門派已下了封口令。

他所不知的是師祖雖說外貌不佳,年幼時可堪稱名震世間的神童。只因選了《道理訣》當時便在昆侖引發(fā)軒然大波。怪道始終覺得奚半樓答應(yīng)得如此輕易有些奇怪,原來上梁不正下梁歪,師傅的師傅也干過這等蠢事。

說來也怪,自朱泊起昆侖派每一代總要出些離經(jīng)叛道的弟子。朱泊極為硬氣,定是要修習《道理訣》,否則寧肯不練。師長們拿他沒辦法,只得將消息重重封鎖由得他去。幸虧如此,此事才未曾流傳出去,只有昆侖派歷代中堅知曉此事。

朱泊強修失敗之后,前代掌門大發(fā)雷霆,險些便生生毀了《道理訣》。他如今的模樣,也是因為二十歲被廢了一身武功根基大損,才導致瘦小枯干比常人顯老得多。

不過吳征細細一想:師祖能被遣去守衛(wèi)藏經(jīng)閣,現(xiàn)下武功之強可想而知,恐怕不弱于列位師祖。這么一來,其當年天賦之高更是駭人聽聞。

吳征不敢說話,只是低頭不答。

朱泊一指楊宜知道:“小楊先出去。待對完了口訣再喚你進來。”

楊宜知告退之后,朱泊見吳征仍是不言不語,笑罵道:“好個奸猾的小鬼頭。聽好了,世間萬物,微塵之沫系于無形絲線包覆之所聚也……”

翻翻滾滾念了一大段才打消吳征心中疑慮,露出個抱歉的笑臉,吶吶得有些不好意思。

師祖修過《道理訣》,當是對其中利弊有了切身體會。奚半樓安排吳征住在此處,其心思深遠與拳拳關(guān)愛之意簡直快突破天際。吳征心中感動得無以復加。

“徒孫幼時曾受過傷。”吳征沉吟一番,露出左臂一處傷疤。疤面不大,卻有色澤較深,且如肉丘一般,可見傷口較深。以盡可能淺白的話語道:“當時徒孫疼得狠了便盼望傷勢愈合得快些。可惜事與愿違!待大了之后幾次回想幼年童稚之言,每每失笑。是以看見微塵之沫便有心有感。”

能夠教訓加教育師祖,一股智商與見識上的優(yōu)越感油然而生:“藏經(jīng)閣里徒孫便在想,為何只需人之未死,即使不敷藥物傷口也可慢慢復原”

朱泊的聰明大出吳征意料之外,聽到這里渾濁的眼珠陡然一亮:“這個慢字說得既妙又準!大合微塵之沫本意!入你先人板板,老子當年怎地就沒想到如此簡單的一層”

聰明人之間說話就是暢快,吳征見朱泊一下就抓住了關(guān)鍵,忍不住就要朝他豎個大拇指。

“且住!小楊滾進來,日你娘賣批的,今日著你得個天大的好處。給我坐下好好聽清楚,能悟多少悟多少,出了這門給老子爛在肚子里,敢提一個字就要你小命。哼哼,長得五大三粗,用不著猜便學了《金剛橫眉》是不《登天青云》就不敢去看一看杜中天那小子也是個蠢豬,沒藥救了。”

楊宜知一頭冷汗,小師叔祖進來一頓噼頭蓋臉,先問候了自家娘親,又臭罵師傅,不需交代這事也得爛在肚子里。

吳征將心中所知挑挑揀揀緩緩道來。當然不能把人體系統(tǒng)說得明白清楚,一則太過驚世駭俗,二則現(xiàn)代科學都尚未研究清楚這個復雜到極點的東西,他又能說清什么只能含含煳煳,說人體之內(nèi)當是微塵之沫所聚且有再生之能,當有無形絲線相連,否則怎能解釋為何腦中所想,便能讓身體四肢百骸相應(yīng)而動

“有理!有理!”朱泊聽得手舞足蹈:“老子分明是眼睛看見個漂亮女人,腦子里想干她,雞兒便梆梆硬。若說沒有無形絲線相連怎能說得通”

這個世界孩子早熟,十二歲的楊宜知早在山下妓院里破了身,回來后一頓狂吹,惹得幾位師妹小臉通紅齊翻白眼。朱泊說的這些當然足夠“淺白”。

吳征汗如雨下。師祖怎地和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全他媽的色胚。

“這是你在藏經(jīng)閣里想出來的”朱泊乜眼問道。

“全是當時一通胡思亂想,想不明白,卻覺得真有道理。”

“嘿嘿,昆侖派上上下下,除了白常師祖全是一窩子蠢豬才讓明珠暗投。嗯,老子不是,乖徒孫也不是。”

聽他貶低歷代先祖以自吹自擂,吳征與楊宜知更嚇得大氣不敢喘,全當耳朵聾了一字未曾聽見。

吳征便在小院里住了下來,日夜與朱泊共同參悟《道理訣》。這位師祖滿口污言穢語卻全無架子,慢慢的吳征敬畏之心盡去,除了人邋遢些,相處起來倒是融洽。

“師祖怎地不再修《道理訣》”

“一把年紀了沒那心思,老子看著你學便成。練成了老子心里痛快,練不成么……嘿嘿嘿,看個漂亮小伙子今后也要變成老子的模樣,心里一樣痛快。”

“…………”

“師祖,以您的經(jīng)驗看,《道理訣》用在那話兒上管不管用”

“毛才冒出兩根便開始想女人了依老子看你那根棒槌不小啊。”

“嘿嘿,男人不嫌大嘛……”

“大有個屁用得夠硬夠持久,日得娘們兒喘不來氣喊爹喊娘,那才是好使。《道理訣》當然管用。”

“嘿嘿,師祖高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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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臟手拿開滾遠點,敢碰一下老子再也不下廚。”

鍋里的牛肉蘿卜湯燒得噴香,朱泊伸向湯水的手指僵住。被吳征一個十二歲的小娃子自稱老子,偏偏一臉諂媚討好:“你做,老子等著便是。”

朱泊反身出門不停抽著大鼻子,唉聲嘆氣腹誹不已:“幾年才得吃一回牛肉,怎生忍得一個個脾氣都是又臭又硬。他娘的,改日拉上半樓反出昆侖,爺孫仨組個犟驢派得了!”

次日吳征收了早課,楊宜知早在院里等候。朱泊正與他哌噪不已:“你家還有摔死的牛沒昨日那些子不過癮啊。”

農(nóng)耕年代牛可是主要勞動力輕易殺不得,便是圣上一年里也沒幾回口福。楊宜知想方設(shè)法從家里弄來一頭“摔死”的牛已極為不易,朱泊觍下臉來討要讓他忍不住轉(zhuǎn)身想逃。見吳征收功如蒙大赦:“師兄練功完了小師妹明日要來吃午飯,小弟家里前些日子打了些山豬用鹽腌制了,正給您送了些。”

“盼兒要來啊咸豬肉好東西,走,咱們?nèi)ネ谛┠酃S回來。”

“這個好這個好!老夫虛胃以待。”

不理提起吃便沒個正形的師祖,吳征與楊宜知扛上家伙上山。

兩年余前吳征惹下的風波在奚半樓的刻意保護下至少在昆侖派里已漸漸平息,住的小院里又有位昆侖前輩,倒無人不開眼來找麻煩。

一年前顧盼第一回偷偷前來之后便一發(fā)不可收拾,回了家趾高氣昂:“小師叔祖命我明日過去受教,可不是去找大師兄。”

陸菲嫣莫可奈何,開始還放心不下時常跟來,久而久之也就隨女兒去。反倒見吳征一如從前對女兒極其疼愛,惱怒的心思淡了不少。不再擔心吳征教壞女兒后,時不時也還是來此打牙祭。

于是這一處小院又熱鬧起來,楊宜知,陸菲嫣與顧盼時常前來之外,林錦兒來得只比她們?nèi)烁凇?/p>

轉(zhuǎn)過兩個山頭有一片竹林。正是初春的時節(jié),春雷過后雨霧綿綿,竹林下的春筍如冒出地面的尖石,肥厚鮮嫩,美味無比。

只是今日地面有些空落,顯是不久之前被人采收過一波。

楊宜知撓頭:“娘的下手晚了。大師兄,前邊山頭還有片竹林,咱們到那里去。”

日頭漸已中天時才到目的地,吳征向來深居簡出,這一座山頭從未來過。只見此地竹林面積不大,長于一大片斜坡之上,山風唿唿空氣有些干燥。昆侖山宜人的溫度下感覺極為舒適。

師兄弟倆尋著竹林一路采挖,不多時便挖個對穿,自然收獲滿滿。

“又有口福了!”想起春筍燉咸肉的鮮香滋味,楊宜知忍不住直流口水,扭頭卻見吳征瞪著坡下愣愣出神。

楊宜知極目遠眺,這是一片V字型緩坡峽谷。站立的位置背陰,對面斜坡卻是陽光充足。山谷里郁郁蔥蔥,偶爾有各色小花點綴其間。順著吳征目光望去,視線正落在對面山坡半山處幾十點鮮紅。

不待他出身詢問,吳征勐虎出籠般向坡下奔去。

在荒僻小屋里避世修行,除了朱泊外吳征從未顯露過武功,楊宜知偶爾見過幾回,卻被朱泊下了死令牢牢封口。但他心中深深知道,兩年多時光帶給這位大師兄的,絕不僅僅是漸高的身量與日漸長開的俊秀容貌,更有突飛勐進的武功。

只見吳征下坡時猶如獵豹飛馳,上坡時猶如困龍出海,其矯健快速令楊宜知目眩不已。

“說說你的理由。”慈祥而威嚴的老人訝異道。

“爺爺!大師兄即使手無縛雞之力,也絕不會居于人下。請相信孫兒的眼光,他……很不同的。”

心中暗自慶幸昔年吳征沒落之時不離不棄,楊宜知快步趕上。只見吳征貓著身子直勾勾地盯著面前十余棵低矮植株。

橢圓的葉片,一人的高度無甚出奇之處,掛在其上的果實倒是看著誘人。指頭粗細,二指長短,頂端尖尖,或青或紅。青的濃翠,紅的艷麗!

楊宜知對吳征的模樣大感好奇,搜腸刮肚一番也想不起見過眼前物事,試探問道:“大師兄,這是什么東西”

“你也沒見過想想清楚。”吳征又驚又喜。

楊家的養(yǎng)珍堂可是大秦國最大的珍奇物事商號,這件絕不應(yīng)該此時出現(xiàn)在昆侖山附近的東西,吳征來了十年也未曾在這方世界見過的東西,若連楊宜知都沒有見過,那可真是意外之極的大喜事。

楊宜知皺著眉頭思量許久,篤定道:“沒有,絕對沒有。”

“走,帶我下山去市集!”吳征一路飛奔。

“大師兄慢著些。”楊宜知拔腿發(fā)力,卻越追越遠:“這東西叫什么您見識廣還請告知一二。”

“辣椒!恩,最好的一種,二荊條!”

“辣椒二荊條沒聽說過,好吃么”

“只消一口,你永遠都忘不了!永遠都離不開!”

說吳征見識廣那是純粹的恭維之言。昆侖派上上下下沒下過山的只有他一人。諸如戴志杰,楊宜知,木雄飛木揚舞兄妹等同輩同門,每年都有一月回家省親的時光,顧盼也常隨父母離開昆侖。

于吳征而言,一來除了昆侖別無去處,二來他內(nèi)心里始終抗拒著去接觸這個世界。他害怕下山,怕無法接受從高樓大廈車水馬龍變成低矮的房屋,坑洼的地面。怕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而徹底崩潰。

然而這一次他不得不下山探究清楚。

兩年來昆侖派的日子越發(fā)難過,在圣上的默許甚至是授意下,以青城派掌門,驃騎大將軍迭云鶴與京都守備文毅為首的一系對昆侖派展開全面的傾軋。韓克軍閉門不出,奚半樓遠在涼州又因吳征之事深陷泥潭,侍中胡浩孤立無援,昆侖派一系日漸凋零。

朝中勢力的改變引發(fā)一系列效應(yīng),昆侖派于大秦國的各家生意都受到極大打擊,連帶著派中的日子越發(fā)難過,連給弟子們的例錢都少了近一半。

此等局面非是吳征一人造成,但多少與他有關(guān),心中有愧。奚半樓每次回山相見,吳征都準備了不少想法,然而每次都被奚半樓打斷:“安心修煉,現(xiàn)下還不到回擊的時候。”

但是發(fā)現(xiàn)了在這方世界堪稱至寶的東西,吳征實在無法忍耐。前方炊煙裊裊,人馬嘈雜,吳征忽然發(fā)現(xiàn),原來這不知不覺的兩年來,他已完全接受了這個世界,接受了昆侖派,甚至已深深將昆侖派三字融入心底。

昆侖派人數(shù)眾多各式物品需求甚大,來往又都是世家豪族,山腳下這一處市集已存在了兩百年,久而久之好生興旺。

吳征踏入集鎮(zhèn),發(fā)現(xiàn)眼前的一切不難接受。人群熙熙攘攘,叫賣聲此起彼伏,獨立的小樓錯落有致,雖不比前世繁華世界,一片古風竟讓他有步入美妙畫卷之感。

踏著青石板路,吳征左右張望頗顯呆滯。倒是楊宜知熟門熟路領(lǐng)著他來到一座三層閣樓前。

“燕安居”

看著吳征不善的眼神,楊宜知趕忙道:“昆侖集里就此處生意最好,大師兄想找吃食,也屬這一家最全。這個這個,過了三進院子后頭才是娼館,呵呵,呵呵。兩邊其實互不相連,說是獨立的也成。”

兩人一同步入閣樓,門口迎客的小廝一見楊宜知便笑開了花:“楊大俠,快請快請。掌柜的,楊大俠來了。”

大師兄名聲不好,楊宜知看著粗魯其實心細,一馬當先走在前頭將吳征當做個小跟班。

“楊大俠有些日子沒見了。”掌柜是個白面長須的中年男子,見了財神爺笑容可掬:“快快,樓上請。”瞟了面生的吳征一眼只是拱了拱手,楊宜知既不多言,他也不多話。

三樓設(shè)了六處雅間,相隔距離不短,放上門簾便是個不錯的隱私之所。進了雅間楊宜知便一改此前老大的派頭,低頭哈腰先請吳征上座才吩咐道:“將所有的菜色一一詳細道來,口味,配置的佐料也要說清。”

掌柜暗暗心驚吳征的身份,這等人眼色厲害,不該問的絕不多問,遂半彎著腰將酒樓一眾菜色說得巨細靡遺。——要說昆侖派與養(yǎng)珍堂這等豪門要來偷藝,說出去誰也不信。

吳征聽得真切,絕無一種辣的口味。在前世里,川人自古喜食花椒,辣椒則是明代才傳入華夏,與川人可謂一拍即合從此成為每餐必備的調(diào)味品。

心中有了計較,吳征微微一笑隨口點了幾樣小菜。掌柜喚過一名清秀白凈的小廝囑咐道:“好好伺候公子爺與楊大俠,出不得半點差池。”

首次被人稱唿公子爺,吳征心頭暗爽。就世面而言,他是遠遠不如楊宜知這等豪族子弟了。

小廝手腳利落,擺上碗筷酒水便退出門口等候。

“宜知,今日這一頓就借你的錢,日后算你一份子。”

“大師兄這是什么話區(qū)區(qū)一頓飯菜值得什么了”

“你只管記著,日后,算你一份子。”

楊宜知見吳征言語鄭重,忙點點頭表示記下了。心中不免疑惑:難道那個辣椒二荊條真是甚么了不得的寶貝

書名:江山云羅

作者:林笑天

收集整理:皮皮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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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肴陸續(xù)上來師兄弟倆剛吃了一半,掌柜討好諂媚的聲音自下傳來:“迭女俠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快快樓上請。”

聽其恭維的程度尚在楊宜知之上,可想身份之尊貴。

正是不到午后時分,饒是燕安居生意也十分清淡,三樓雅間此前更是空無一人。吳征與楊宜知自然挑選避過斜照日頭,最為舒適的一間坐了。

一陣腳步聲響起,新客在雅間外停下道:“讓里面的人出來,銀子我結(jié)了。”語聲細軟顯是名女子,只是一派高高在上下令的傲然口吻,讓人聽著十分不舒服。

楊宜知嘿嘿冷笑,朝吳征做了個手勢,兩人悶聲不吭干了杯小酒繼續(xù)吃飯。

碰杯的聲音不響卻似激怒了門外的女子,門簾縫兒里穿過一只劍柄被撩開。吳征抬眼望去,只見掌柜愁眉苦臉正在一名穿得彩繡輝煌的女子身后弓著腰不敢抬頭,其意再明顯不過:大神打架,這事兒我管不了,您幾位自便。

那女子身高中等,天庭飽滿,細長的鳳目明眸內(nèi)蘊,秀眉彎似月牙,鼻梁與朱唇皆是秀氣小巧。身子還未完全長開已現(xiàn)玲瓏浮凸,活脫脫川中女子的娟秀貴氣模樣。

她身后還跟著一男一女兩名意態(tài)沉穩(wěn)的隨從,看著便極為不凡,果是千金出行前唿后擁。

楊宜知懶散地擱下筷子,一臉無賴相道:“怎么迭女俠這么有興致來來來,坐下陪大爺喝一杯。”

吳征心中冒出一個名字:青城派掌門,驃騎大將軍迭云鶴之女,迭輕蝶。看她方才邁步猶如舞步躍動的姿勢,倒真有些輕蝶的模樣。

迭輕蝶不理楊宜知的憊懶話,雙目注視吳征大感興趣道:“坐在姓楊的上首,你又不是戴志杰。讓本姑娘猜上一猜,是了,想來便是昆侖派前……內(nèi)門大弟子吳征吳公子了吧”

思維倒是敏捷,只是說話時戲謔嘲弄故作是非的語氣讓人不悅,一個前字更是刻意拉長了音調(diào),加上微撇的嘴角,嘲諷之色溢于言表。

吳征淡然一笑不以為意道:“是啊,正是在下。迭小姐一起坐下喝一杯”諸般嘲弄在前世經(jīng)歷得多了,這點算什么也正因有了前世的歷練,吳征才能被革除內(nèi)門大弟子身份之后迅速調(diào)整心態(tài),適應(yīng)現(xiàn)下的生活。

“這話楊宜知說便算了。一個草芥平民,居然敢開口邀本小姐喝酒。哈哈。”迭輕蝶笑如嬌花:“可知就這一句,本小姐能砍了你也無妨!”

吳征被剝奪了昆侖派內(nèi)門弟子的身份,出身又是個偏遠得不知名的山村,說是平民草芥毫無問題。

這個世界世家貴族與平民草芥的差距猶如天塹,一眼都望不著對面。迭輕蝶說的話固然威脅恐嚇的成分居多,可真要這么干也絕無意外,甚至無人會管。

“你敢。”大師兄被冒犯,楊宜知拍案而起,卻被吳征按著手腕示意坐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吳征露出排潔白的牙齒:“迭小姐要動手便動手,想坐下便坐下,也沒人攔你。若是想要這處雅間么,咱們吃完了便讓給迭小姐何妨”

吳征對這名一身貴氣的艷麗女子無半分好感,既是冤家死對頭,先前也已得罪了,索性置之不理。

迭輕蝶笑容越盛,恰在此時,先前伺候雅間的小廝揭開房簾捧著海碗入內(nèi)行禮道:“公子爺,楊大俠,湯來了。”

吳征埋頭吃飯,視線中忽然亮起一泓青光,“嗆啷”一聲脆響緊隨其后。一場異變?nèi)珉姽馐鹨话悖瑴胨榱寻殡S著異物落地的撲騰聲,小廝厲聲慘叫……

三尺青鋒閃著麗麗寒光,鮮紅的血液混不沾滯般掠過劍刃滴落。面色青慘的小廝捧著斷了半截的左臂,蜷跪在地上緊咬牙關(guān)竟已痛得喊不出聲來。地上一灘迅速蔓延的血跡觸目驚心……

一切來得太快,吳征沒有半點反應(yīng)。他想不到一名豆蔻少女出手如此狠辣,渾不把人當一回事……或許這些草芥平民,在她眼中與土雞瓦狗無異。

迭輕蝶嘴角殘忍的冷笑分明是在說:“賤民,這就是你的下場!”

楊宜知變了臉色,他知道大師兄的性子,平日里在昆侖山就屬他最沒架子,連仆婦婆子都能打成一片。眼見這等慘事如何能不怒

明知不敵,他仍然起身欲拔劍,在昆侖山腳下,在大師兄眼前,焉能落后

終究是些世家子弟!不拿平民當人看。

回過神的吳征雖感念楊宜知的挺身而出,亦不免感慨萬千,拉住楊宜知道:“救人要緊。”搶過身去從迭輕蝶身旁一掠而過,視若無物。迭輕蝶的兩名隨從見主人未發(fā)話,也不阻攔。

楊宜知見吳征俯身撿拾斷臂抱起小廝,恨恨瞪了迭輕蝶一眼緊隨而去。

“最好的醫(yī)館在哪兒”吳征有現(xiàn)代的急救技巧,但手頭沒有包扎藥品,急的滿頭大汗。小廝的臉色越發(fā)慘白,若不快速止血只怕有性命之憂。

“往這里走!”楊宜知一邊指路,一邊緊跟腳步。

吳征搶入醫(yī)館大門高喊道:“救人,拿包扎物來。”

醫(yī)館內(nèi)的老郎中眉目一皺,正待不滿喝止,勐見楊宜知緊跟而來正對著他瞪目:“還不快些!”

楊家公子身材顯眼,在市集里幾乎無人不識。有他發(fā)話,醫(yī)館里迅速行動起來。吳征接過紗布,問明外傷藥物的功用,熟練地為小廝包扎傷口。來到這個世界十年來從未做過這種活計,吳征仍然有條不紊,不再暈血之后其技術(shù)之純熟充分發(fā)揮,看得老郎中瞠目結(jié)舌。

這個世界總有些吳征前世沒見過的東西,比如傷藥中就許多神奇的成分,包扎完畢小廝不再血流漸止,命是保了下來。

“多謝……公子!”小廝氣息奄奄,心中仍感念吳征救命之恩,否則就算留下一條命,醫(yī)館里的藥錢他都難以支付。

吳征搖頭:“你叫什么名字是我連累了你。”只可恨自己不具備外科技藝,無力為小廝接續(xù)斷臂。

“小的叫劉榮。”他切齒罵道:“好狠的婆娘。”他受傷極重,這家醫(yī)館傷藥大為靈驗,不多時傷口轉(zhuǎn)麻沉沉昏睡過去。

折騰了一頓天色已晚。吳征又與楊宜知借了些銀兩喚過醫(yī)館掌柜吩咐道:“好好照顧他,出一點差池我唯你是問!過幾日我會再來看他。”

接過沉甸甸的銀錠,掌柜點頭哈腰:“不敢不敢,公子爺吩咐過的,必定盡心盡力!”

回山路上吳征一路陰沉著臉,到了小院倒頭便睡。經(jīng)過《道理訣》的修行他睡眠質(zhì)量極佳,可一夜過去心緒更加煩亂。

勉強打起精神下廚準備早飯,朱泊悄然出現(xiàn):“怎地為劉榮抱不平”

師祖難得正經(jīng)說話,吳征停下手中活計道:“恩,每個人都有活著的權(quán)利。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朱泊一愕:“嘿嘿,你小子就這點好,時不時迸出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讓人難以反駁。不過老子也是平民出身,這句話倒叫你說進心坎里去。給老子聽好了,這句話先給我爛在肚子里。不管你想什么,自己得先有本事。”

“我知道。”

用過早飯不久,約好今日午間過來打牙祭的顧盼便到了。只是沒了平日里銀鈴般的笑聲,兩只紅腫的大眼睛顯是不久前剛哭過,或許到了門口才停下。

“怎么了”吳征心疼不已。

顧盼小嘴一扁,投在吳征懷里哭哭啼啼道:“爹爹不準我來,娘又和他吵架,還動了手。”

旁人的家事不好多說,吳征寬慰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盼兒別管那么多。師叔和師姑吵完便沒了,只是鬧騰呢,不是打架。”

“才不是!三月前昆侖與青城大比敗了之后,爹爹便時不時發(fā)火。爹爹說小師叔祖和大師兄害慘了昆侖,都是罪人,不許人家來。娘聽了便罵他女兒的事不要你多管,反正你也不愛管,吵得可兇。二娘和小弟還在一旁幫腔,結(jié)果便動了手。大師兄,咱們昆侖是不是碰到甚么難處,是你害的么”七歲的女童已不再懵懂,許多事情雖看不分明,心中已有了自己的計較想法。

吳征心里一糾,摟緊顧盼幼小嬌軟的身體道:“師兄不會害昆侖。盼兒莫要擔心,待你長大啦,昆侖的難處便過去了。師兄要你一世開開心心,無人能傷你……”

三日后約上楊宜知下山探望劉榮,他卻已不見蹤影。

“他非要走,小的也強留不住。只得將藥錢結(jié)了,剩余銀兩全留給他傍身,也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時光如梭,轉(zhuǎn)眼五年時光過去,風霜雪雨中青云崖畔那座荒僻小院更添了許多歲月的痕跡。

“哈哈,徒兒真要這么做”奚半樓捋須忍俊不禁:“倒是甚妙。”

十七歲的吳征已成了青蔥少年,立在奚半樓身旁甚至比初老的師尊還要高出半頭,飛眉如槍豐神俊朗,笑容直如朝陽初升:“忍了那么些年總要出口惡氣,徒兒的脾氣其實也不好。”

師徒倆相視哈哈大笑

“撲哧!牛皮吹破天。”歪倒在更加破舊躺椅上的朱泊乜目道:“有點小成莫要得意,明日給老子收著點,扮豬吃虎可不僅僅是這一回。”

“弟子曉得了。”吳征向奚半樓攤手道:“師尊悄悄回山,明日又不出席。弟子擔心臨陣換將,顧師叔不會答應(yīng)。”

“這你不用擔心,不需與他知曉,為師已安排定了。明日放手去做便是。”

憶起昨日密室之中陸菲嫣與林錦兒不可置信的眼神,疑似昆侖掌門瘋了的詢問:“掌門師兄,征兒,怎能參與大比”

奚半樓一臉毫不掩飾的得意才讓二女回過神來:“征兒……真修成了《道理訣》,他現(xiàn)下是幾品”

奚半樓高深莫測:“不可說不可說!”沾著茶水在桌上寫下二字離去。

陸菲嫣與林錦兒望著桌面快速干去的“六上”,兩張艷口張得簡直能吞下枚雞蛋。

奚半樓拍拍愛徒肩膀:“你長大了,學得也很好。為師怕是沒什么可教你的咯。這便回了,為師在涼州等你的好消息。”

晨光劃開夜空,吳征精神百倍。

一天青一灰黑兩件長袍在桌面上攤平,雙掌按壓皺褶過處如熨斗撫過般筆挺。將天青色內(nèi)穿外面罩上灰黑長袍,吳征步出院門。

朱泊捧著酒葫蘆候在青云崖邊,見了吳征也不由點頭:“嘿,小家伙精神!”

俯視青云崖,十余丈高的山壁早已不是初見時的頭暈?zāi)垦#仍谘马敾貞涍@十五年,仿佛剛跨過一處巔峰。

“去吧。老子一會兒去給你掠陣,哪個老東西敢不開眼,嘿嘿……”朱泊拍著吳征的肩膀陡然發(fā)力將他推落。

“握草……推我干嘛!”猝不及防的吳征手足在空中胡抓,活像是亂蹦的癩蛤蟆。

“哈哈哈哈哈……讓你小子裝!”師祖的歡笑聲中,吳征看看落至崖底。他深吸一口氣,四肢仍是大張卻顯出一種奇妙的協(xié)調(diào),此刻看去便像只飛撲的大鳥,緊貼身子的衣袍更勾勒出條條肌束紋理。雙足發(fā)力在崖壁上一蹬,身形如同利箭斜射而出,著地一滾足不停步奔行而去。

“鷹揚蛇竄!這一招用得好!”

昆侖派與青城派五年一次大比,歷來引人注目。

兩派各出五人,可車輪戰(zhàn),亦可連戰(zhàn),敗陣后不可再行上場,哪一方五人具有敗績便算輸。

這一回輪到新生代的弟子登場,做東道的昆侖派賓客云集,甚至連三品大員中書侍郎龐頌德都提早一日到了。

顧不凡臉色不好,此前三場昆侖一勝二負,折損了兩名弟子幾乎退到了懸崖邊上。得意弟子戴志杰已敗下陣來,而青城派最強的弟子迭輕蝶甚至還未出場。

楊宜知與劉仲嵋或許有一拼青城派出戰(zhàn)弟子的可能,然而如今以三對四,實力又不占優(yōu)。劇烈消耗下如何應(yīng)對青城明顯準備壓陣的迭輕蝶。

何況另一名弟子范騰與楊,劉相比又有一段差距,難以取勝青城任何一人,實則已是以二對四的局面。

尚書郎劉文儀向張忠謙恭賀道:“青城派近年人才輩出,合該興旺。這一屆看來連迭小姐也未必需要出場,取勝又是探囊取物。”

一時間恭維不斷馬屁如潮,而反觀昆侖一系猶如萬馬齊喑,現(xiàn)實如此,奈之若何圣上明里暗里有心打壓,與昆侖派親厚者相比青城派那邊人潮涌動已少了許多。若再敗便是連敗四屆,這一泥潭卻是越陷越深了。

顧不凡心中益怒,朱泊與奚半樓自甘墮落便罷了,還要在門派里任性妄為,搞得昆侖派如今風雨飄搖。“龐大人,日已近午,還請諸位貴客先用午膳。掌門師兄吩咐了在下,昆侖有一秘制美食,請諸君品嘗。”

“奚刺史厚愛,敢不從命”

春秋閣前廣場上立著兩人高的擂臺,支起的六口大鍋就設(shè)在擂臺旁,四口中沸水正翻翻滾滾,一口中聞著味道應(yīng)是熬了多時的大骨高湯,噴香逼人,另一口卻空無一物,引人注目。看來昆侖派有心推廣這一稀罕之物,于眾目睽睽下烹飪也是人之常情,倒無人有意見。

幾樣佐餐菜肴卻非從六口大鍋里盛出,侍者門從后廚里魚貫前行,在桌案上一一擺好。一眾來賓貴客暗暗吶喊,菜肴先上已是備齊,難道這一秘制美食是主食不成無非米飯粉面,還能變出什么花樣來

一名身著灰黑外門弟子麻布長袍,身背褡褳的青年領(lǐng)頭徐徐而來,身后跟著大廚老莊頭與一眾幫工。在廣場上站定先是團團行了一禮,在青年的唿喝聲中在六口大鍋前候命。

老莊頭與一眾幫工開始搟面切絲,動作雖流暢熟練看著不過是制作面條,并未有出奇之處。而青年卻在空著的大鍋前站定等候。

“顧先生,這位可是奚刺史的弟子吳征”侍御史李十郎看出了端倪,發(fā)問中笑的陰險戲謔。

“正是!”顧不凡牙縫中迸出兩字,雙掌緊握。丟人現(xiàn)眼!真是丟人現(xiàn)眼!掌門師兄來信刻意交代此事不用管,不想鬧了這么一出,還嫌昆侖面子丟得不夠徹底么

昆侖派中堅門人里,除了陸菲嫣與林錦兒云淡風輕甚至饒有興致,其余都頗有羞慚之意。同系的官員豪族更是憤憤不平,心中大罵奚半樓昏聵胡鬧。

昆侖掌門的弟子下了庖廚已是過分,不想更過分的還在后面。

吳征舉起備好的大桶,開始向空著的大鍋中注入澄黃如蜜的菜油。見此情景,青城一系不由得交頭接耳,總算顧及昆侖派還是今日主人,只是竊竊私語低聲嗤笑,尚未名目張膽。只是可想而知,一旦來賓離了昆侖,這一出又將臭名遠揚。

吳征鎮(zhèn)定自若絲毫不理。大鍋旁的桌案上擺了六只大海碗,昆侖掌門高足珍而重之地自背上解下褡褳,取出一只錦盒擺好。

想來所謂的秘制美食便是盛放在錦盒里了來賓皆被勾起了好奇心,有些還半探著身子張望。

吳征面對來賓揭開錦盒,只見盒中盛著色澤紅艷的粉末,其中還點綴些許明黃,舉起錦盒微微前傾讓人看個明白,朗聲道:“此物名為辣椒,諸君請稍候。”

辣椒末被均勻撒入六只海碗,約摸占了碗身的半高,吳征又調(diào)入白芝麻,花椒末,桂皮末,八角末等香料。此時老莊頭已開始陸續(xù)撈起趟熟的面條,淋上高湯,加入肉片。

油鍋里開始微微冒煙約有七成熱了。吳征掌起大勺打起滿滿的熱油,潑剌一聲依次澆入海碗內(nèi)。

熱油爆著茲茲啦啦的誘人聲響,異香猶如沖天般飄散……

“這……這是什么味兒好香,好香。”

“花椒味兒,不對,花椒的麻味中另一股香味。方才說教辣椒難道便是辣味”

來賓貴客雖看不起庖廚下人,其中倒有不少資深吃貨,一聞便知不同。香味入鼻,正是川人最喜的重味,不覺津唾滿口腹中咕嚕咕嚕直叫喚。

熱油漸涼,幫工們以湯勺撈出些許裝于小碟上,與大骨湯面一同上桌。吳征朗聲道:“此物名為紅油,可直接加入湯面里,諸君可依口味嘗試。”說罷開始指揮老莊頭與幫工們清理廣場。

小碟中油滋滋紅艷艷的,其香刺鼻卻層次分明,極激食欲,絕不令人反感。龐頌德亦是老饕,見狀向顧不凡拱手道:“蒙奚刺史厚愛,本官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事已至此,顧不凡也是無奈,只得拱手回禮:“龐大人請用。”

“咝……哈……”抽冷氣的聲音此

江山云羅第一集

起彼伏,更有些貪心的一次加了過多連連咳嗆。

龐頌德一口面湯先行下肚,憋得滿面通紅似正咬牙苦忍才能不發(fā)出聲來。三品的大官兒不論何時何地均不能失了儀態(tài),看著甚為辛苦。

顧不凡不由皺眉,看在座諸人表現(xiàn)似乎并非什么美味,莫非掌門師兄弄了些怪誕事物,給這干貶損昆侖的家伙難堪么但也不至于將昆侖一系的全給坑里頭了罷

香氣實在撲鼻,顧不凡夾起一筷吃進肚里,強烈的刺激自舌頭起蔓延,如針扎火燒般順著湯面落入腹中,直欲噴火……

“好!好!好!”龐頌德朝吳征豎起大拇指:“好東西,回味無窮,真?zhèn)€是……真?zhèn)€是……好吃極了!”

當代文豪竟然詞窮,支吾半天只能贊一句好吃極了。吳征含笑躬身回禮,只見西里唿嚕的聲響四起,官員豪族均顧不得顏面吃得正歡一如所料:川人本就性喜重味,花椒更是早早流傳,適應(yīng)辣椒的本事自然也極快。雖有不少人被辣的直抹眼淚,手上卻是根本停不下來。

龐頌德身為文官未練武功,年歲到了時常有些痛風的毛病。一碗紅油湯面下肚,發(fā)了一身大汗頓覺神清氣爽,看向桌上其余菜肴只覺索然無味,觍臉向吳征道:“吳賢侄果有易牙之能,本官尚未飽足,可否再奢求一碗”

春秋閣里無一不是達官貴人,只吳征一名昆侖外門弟子是布衣平民,開口討要大失面子。龐頌德這才靈機一動口稱吳賢侄,自是拉上了奚半樓的關(guān)系。不過這般做法又顯得有些無恥下作,實在是胃口大開,忍不得了。

吳征躬身道:“大人見諒,此物尚未大范圍培植,目前只得這些。不過辣椒有一件好處,無論入飯入菜盡皆可口,可謂百搭之物。大人可拌入菜肴用試用。”心中暗笑:不吊著你們的胃口,日后拿什么來大發(fā)洋財

龐頌德?lián)u頭嘆息意猶未盡,目視李十郎。議郎大人心中雖不舍,然而上官已有明示,不得不將一碟紅油奉上。

用餐完畢,吳征又指揮仆婦侍者收拾碗筷換上清茶,不少人還咂著嘴回味,戀戀不舍。內(nèi)門大弟子身份是沒了,外門大弟子身份還在,做這些倒不算逾矩。顧不凡冷眼旁觀,神情依然未見好轉(zhuǎn):一頓從未有過的美食固然帶來驚喜,然而想靠口腹之欲便收買一眾達官貴人,未免太過幼稚。

“吳征,忙完了速速退下。”春秋閣里不是一介布衣平民久呆的地方,見吳征仍站在門邊,顧不凡忍不住出聲呵斥。

吳征并未依言,反倒前行幾步在顧不凡面前跪倒:“顧師叔在上,弟子吳征求戰(zhàn)。”

顧不凡為人處事遵規(guī)守矩,應(yīng)變之能卻有欠缺,一時竟回不過神來。

尚書郎劉文儀嘲弄笑道:“草芥平民,以為有兩手異數(shù)便狂妄無知。一個外門弟子竟出言挑戰(zhàn),可是輕視青城派烹飪打掃才是你該做的,莫要失了本分。”

側(cè)頭看去,劉文儀人如其名,文質(zhì)彬彬儀態(tài)翩翩頗具名士風范。

吳征微笑道:“劉大人有所不知,小人雖身在江湖之遠,心系朝堂之上。身為昆侖門人不得不為國家大事操心,欲為圣上分憂。烹飪雖是小道,然則亦有理可循。一道看似簡單的紅油,碾磨的顆粒,添加的佐料皆需精心籌備,烹制時火候油溫更需精確,過低則難以爆香,過高則焦煳味出矣。劉大人久在朝堂,當知國事亦然如此,需分門別類,一環(huán)一節(jié)皆不可輕忽,否則棋錯一著滿盤皆輸。劉大人,是以,治大國,如烹——小——鮮!”

一句數(shù)頓!

一言既出,滿堂皆驚!

“若說掃屋清臺,分內(nèi)事耳。然則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春秋閣里鴉雀無聲,劉文儀極善機辯以毒舌聞名,此刻瞠目結(jié)舌一字答不出口。

“治大國如烹小鮮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龐頌德捋須低念數(shù)遍,嘆息一聲:“奚刺史好本事,教出這等好徒弟,當真令人艷羨。”

顧不凡更是心中狂喜,這一回昆侖大大露臉,此前七年對吳征的種種不滿幾乎煙消云散,越看越是順眼。雖是武藝不如,能在文才上扳回一城,終是大妙!

此時春秋閣里人等方才憶起,吳征昔年名傳當世的神童之名,那一句天賦非凡絕不僅僅說的是他修武的天分。

光是這兩句,不久便當流傳于世……

陸菲嫣與林錦兒今日的職責便是配合著為昆侖派捧出吳征,也從未想過吳征對答如流,出言成章且字字珠璣,不由再一次驚得圓張櫻口,艷麗無方。

劉文儀咽了口唾沫,舍重就輕道:“一介草民,口出無妄之言!可知何為志大才疏”

陸菲嫣終于反應(yīng)過來該自己登場,笑吟吟地站起欠身道:“劉大人見諒。方才的紅油湯面太過美味,妾身一時忘了件事。”

修長的麗人亭亭玉立,一顰一笑直如盛放的牡丹般明艷。從袖中取出一紙書信向眾人展開道:“掌門師兄諭令:自吳征進入春秋閣起,復其內(nèi)門弟子身份,仍為當代昆侖派大師兄。征兒,還不來接令”今日她身著寶藍色綢衫,即使昆侖山名勝極多,陸菲嫣依然是最亮麗的一抹麗色,艷蓋全場。

吳征站起身來,剝?nèi)セ液诼橐拢冻鰞?nèi)穿的青白錦衣長袍,前行躬身接令。昔日昆侖上下寄予厚望的孩童如今長大成人,站在身前還比自己高了大半頭,那俊秀的容顏,陽光的笑容,非凡的自信,甚至是青春正盛的體魄散發(fā)出的雄烈男子氣味,均讓陸菲嫣微微愣神。

“師叔,請準許弟子出戰(zhàn)!”吳征結(jié)果諭令,再次懇求。

“既已是內(nèi)門大弟子,自然準許。”顧不凡心中猜測的,是奚半樓認為吳征文采非凡,不學武藝做個文官也不難。對比武之事仍仍不抱希望。

青城派此刻風頭已完全被昆侖壓過,或者說被吳征一人壓過。劉文儀啞口無言,余者不如他甚多,想在文才上比拼已是做夢而不可得之事。早急著擂臺重開,一舉奪回聲勢。

張忠謙以目示意,青城弟子王廣葉飛身上臺,一手干脆利落的輕功引來一片叫好聲。

吳征微微冷笑,拔步欲行。

“征兒且慢!”林錦兒雙手扶著一柄長劍捧過:“這是掌門師兄央韓府為你打造的兵刃,尚未取名。”

奚半樓對吳征的武功境界與習慣了若指掌,作為武學大行家,親手訂制的兵刃定時無比趁手,這一點吳征并不懷疑。只是事先并未言明有此一節(jié),那是要出考題了

那寶劍劍鞘鎏金,鯊鰭吞口,入手極為適合。吳征沉吟一會,忽然想起前世的一柄名劍來,朗聲說道:“劍名昆吾,吳征以一身熱血,守衛(wèi)大秦國與昆侖派!謝師傅師姑賜劍。”

“昆侖大弟子出世當是大喜之事,征兒且行,師姑為你撫琴一曲《怒江灘》以壯聲威!”早有侍者擺上長案,架上一面七弦琴。琴身油亮隱含光滑,澄黃中幾屢鮮綠色如綺帶般飄繞,一看便不是凡品。只是壯行向用鑼鼓,一面琴能奏出甚么雄壯的樂曲來

吳征嘴角掛著笑容順著擂臺拾級而上,不緊不慢。這一出便是事先安排好的,在他分明已四十多歲的靈魂里,仍深深藏著一顆裝逼的心。或許是從未有過這般萬眾矚目的時刻罷!

“噔……噔……噔……”三聲疊出,一聲高過一聲,出手便極慷慨激昂,“噔……噔……噔……”緊接著三聲便首平中低,尾音向下拉低后陡然一轉(zhuǎn)再行拔高。

琴音自陸菲嫣修長的指尖流淌而出,饒是吳征早已熟得不能再熟,仍幾乎忍不住高唱:“浪奔……浪流……萬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昨日在奚半樓的授意下,二人試演排練一番。陸菲嫣樂藝之高簡直堪稱神技,吳征隨口吟唱,她信手撫琴,不消半個時辰便奏得分毫不差。

雖說曲調(diào)與當世大為不同,陸菲嫣亦極愛此曲,奏時仿佛目前一條大江奔流,浪花翻卷,說不清其中歡笑悲憂。驚異問起曲從何來,吳征信口胡謅,只說幼時常聽,不知何來。

吳征抱拳施禮:“王公子請賜教。”

“吳公子請。”吳征上臺前花樣百出,更是慢條斯理早引王廣葉大為不滿。低喝一聲拔出寶劍,飛身攢刺。

內(nèi)力到處,劍鋒嗡嗡震動忽上忽下,一劍直如三劍一般。這一招“天下至幽”是青城劍法中極為有名的一招,一招發(fā)出三劍連環(huán),更有無數(shù)后招,無論如何應(yīng)對,總會引發(fā)后續(xù)連綿無盡的劍勢。王廣葉使得舉重若輕,顯是已得其中神髓。

吳征注目凝神,劍尖將及身時方才側(cè)身讓開。

王廣葉來勢極快,吳征閃避更是迅如奔雷,其驚險程度引來一片驚唿聲。只這一招便看出青城派高足走的是內(nèi)家偏硬功的路子,身形靈動,下盤極穩(wěn),內(nèi)功更是不同凡響,堪為同齡翹楚。

“天下至幽”劍勢應(yīng)聲發(fā)動,在密不透風的劍雨之中,吳征身形或靜如處子只微微挪身,或動如脫兔彎身急閃。他沒有還擊更未拔劍,可王廣葉的利劍連他一片衣角都摸不著。

張忠謙遠觀兩人相斗面色凝重,眼見陸菲嫣一曲將終,拼力進攻的王廣葉連逼得吳征出劍的本事都沒有,心中暗忖:《道理訣》真有如此能為

“錚~”地一聲大響,陸菲嫣玉手張如蘭花,四指翹起中指按于弦尾,內(nèi)力到處琴弦顫動不停,尾音繞梁久久不絕。

王廣葉劍勢將盡又羞又惱,只攻不守已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居然還拿不下對手,任誰都看得出他敗了。心中發(fā)狠兵行險著,手腕一震長劍飛射而出!

寶劍射向吳征丹田,逼得他不可不避。隨即雙掌成爪如抱日月向吳征抓來。

張忠謙暗贊王廣葉應(yīng)對得當,對手身形靈動如斯刺他不著,便逼得對手不得不生扛硬接,看這個跳梁小丑般的昆侖大弟子究竟有幾分真本事。

吳征惱他下手狠毒,正巧陸菲嫣又一曲終焉。足下牢牢釘在地上射出昆吾將飛劍擊落,大喝一聲雙掌平出。

張忠謙大喜,在青城派同輩弟子中,他的內(nèi)力修為僅次于迭輕蝶,吳征所為正是他最為盼望的,雙掌一錯迎擊而上。

四掌相對,平地里如起了一陣狂風。王廣葉只覺一掌觸手綿柔直欲陷入其中,一掌卻似拍上堅硬已極的金鐵。更讓他心中大駭?shù)氖牵瑑?nèi)力相交的風暴之中,吳征一身長袍牢牢貼在身上紋絲不動……

高下立判!一股大力涌來,王廣葉身不由主地倒飛而出,在空中時發(fā)力一振想要落回擂臺,不想一身內(nèi)力竟似被打散了一般全提不起來,連四肢也全然不聽使喚。撲騰一聲跌在地上甚是狼狽。

吳征以《道理訣》內(nèi)力暫時麻痹王廣葉四肢神經(jīng),教他摔個四腳朝天。平日里常與朱泊對練,王廣葉的功夫當然不入他眼。然則眾目睽睽之下大勝,難免興奮,何況朱泊修為精湛,常年都是他挨揍,哪有此番揍人爽快

王廣葉落地之時陸菲嫣抬起玉手,余音漸息,兩人配合竟是默契無比。吳征立于擂臺邊緣,居高臨下拱手道:“王公子,承讓。”

昆侖派這邊彩聲如雷,尤以楊宜知和顧盼叫得最為大聲。

“五品下”張忠謙愕然暗道:“蝶兒有奇遇才于去年末險險跨入五品之境,吳征小兒再怎么天賦異稟又如何能夠”

吳征遠望迭輕蝶,聲浪滾滾遠遠傳了出去:“迭小姐,吳征候教!”

輕松擊敗青城派出戰(zhàn)五人中的第二高手王廣葉,在場中能與吳征比肩者也僅迭輕蝶一人。可說這一場雖非決戰(zhàn),已可決定勝負。

“看你有多大的道行!”迭輕蝶嘴角微撇,依舊是蔑視不屑的目光,一雙細長鳳目仿佛在說:“刁民敢爾”

迭輕蝶行動間依然是輕輕躍動的身姿,登上擂臺后皎若白雪的皓腕一翻取出長劍道:“拔你的劍!”

事關(guān)勝敗,吳征不敢絲毫托大。龍吟聲中昆吾出鞘,只見長劍猶如一泓秋水,光可鑒人。若是凝眸于劍刃,直如俯視深淵一般。韓家名兵,果然不凡!

兩名大秦國一等一的后起之秀也不多話,提劍便斗在一處。

驃騎將軍迭云鶴人稱“晴空一鶴”,是世間極為罕見的十一品絕頂高手。迭輕蝶顯是得了真?zhèn)鳎徽幸皇椒ǘ葒乐敚r如迅雷霹靂,守時破綻不露。

吳征則一如之前身形極為靈動,且有一身堪稱妖孽的反應(yīng)速度,每遇險招總能在間不容發(fā)之際將將避過。——旁觀人群里多有高手,看多了便即明白。吳征每每看似兵行險著躲得狼狽,實則是通過極為精準的計算,使得每一回都是剛巧避過,夠用便好。

青城派劍法本已詭異多變見長,然而吳征在場,反倒顯得昆侖武學進退猶如鬼神。

斗到分際處,迭輕蝶右劍一招鐵索橫江橫削吳征手臂,同時左手如彈琵琶連點吳征左肩三處要穴。

這一招攻敵必救,分心二用的同時招法絲毫不亂,正是迭輕蝶的絕招!

吳征長嘯一聲騰躍而起,迭輕蝶似早已料到,劍勢橫空朝著吳征落點一路緊逼。

這女子刁蠻無度下手狠辣之極,其勢已不是比武而是要取人性命。吳征大怒再不留手,《道理訣》內(nèi)力發(fā)動,身在空中陡然一頓,又硬生生向左偏移了半尺。

迭輕蝶見對手在空中還能變向大吃一驚,手中寶劍刺空,右半邊身子全是破綻,目光所及一片青光閃爍。大駭之中著地一滾避開殺招,身形方定,只見青光漫天卷來,一副要將她斃于劍下的模樣。

迭輕蝶莫可奈何,只得不住在地上翻滾,灰塵渣土沾得滿頭滿臉,這才醒悟吳征并非要她性命,而是誠心逼她出丑。

迭輕蝶知道對手武功在自己之上,刁蠻脾性一起竟是不閃不避,持劍和身撲去要同歸于盡。

吳征不慌不忙,昆吾搭在她劍刃中央圈轉(zhuǎn)。迭輕蝶只感一股大力傳來,長劍不由自主的脫手飛出,同時又被一只大腳踹在胸口,應(yīng)聲倒地。

青蒙蒙的劍光閃爍如妖光斬向左臂,迭輕蝶陡然變色,大駭中雙臂捂臉叫道:“不要!”

“你斬人左臂時可曾想到有今日”吳征終究沒有傷他,倒不是見她嬌俏可人心生憐惜,而是此時傷了驃騎將軍之女將有無窮麻煩,昆侖正是重新崛起的關(guān)鍵時刻,一時的沖動大大劃不來。“多行不義必自斃!”

吳征羞辱夠了迭輕蝶,傲然回身望著青城一系諸人高喝道:“還有誰”

結(jié)局已不言而喻,吳征取勝迭輕蝶未見艱難消耗也不大,張忠謙黯然搖頭:“五品中,沛莫可御!”

青城雖敗倒也磊落,張忠謙起身向顧不凡抱拳道:“吳賢侄勢不可擋,青城派這一陣認輸!”

顧不凡苦憋許久,此刻再無法忍耐喜上眉梢:“承讓承讓。征兒也是一時僥幸。啊不比了青城還有一名弟子未曾出場啊!張兄難得來一趟昆侖,不如多留幾日哎,張大人,您也要走昆侖山風景極美還請盤桓數(shù)日!啊李大人,別走啊……”

今日昆侖派大獲全勝,無論文才武功均壓得青城派抬不起頭。對于連敗三屆的昆侖而言,實是揚眉吐氣。戴志杰,楊宜知等弟子見大師兄歸位,還是那位驚才絕艷的天縱英才,連連歡叫著向擂臺奔去。

顧盼一路歡笑如一串動聽的銀鈴,一如既往要向大師兄撲去。吳征苦笑避開,小師妹也已成了十二歲的少女,身形初長,已不再是昔年那個可以隨意摟摟抱抱的女童。其余同門不敢相爭,大師兄與小師妹從小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如今男俊女俏,正是一對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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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兒,掌門師兄來信了。”

吳征每日仍勤練青云縱不輟,剛剛爬到崖頂,便見林錦兒嬌小柔美的身姿正含笑等候。

“吩咐什么了”吳征一邊抹汗一邊接過信函。

“看完了收拾收拾,到春秋閣來,你該下山啦!”林錦兒心情復雜,自家孩兒終于長成,要離開昆侖的羽翼勇闖天下,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春秋閣里吳征領(lǐng)頭跪在地上,顧不凡宣令道:“江州有盜匪作亂,我輩武人當除暴安良,特著吳征,戴志杰,楊宜知,劉仲嵋,燕瑜,范騰,張白奇,木雄飛,木揚舞九名弟子下山,協(xié)助緝拿盜匪!”

一切收拾停當,九名弟子迅速趕赴江州。昆侖大勝青城,吳征聲名鵲起,十七歲的年紀也到了出山的時候。這一次名為緝拿盜匪實則是累積功勞,赴京之后好謀個一官半職。

區(qū)區(qū)盜匪有什么本事然而吳征萬萬想不到會變成這樣。

現(xiàn)下他正與陸菲嫣一同縮在一處荒棄宅院懸掛的牌匾中。鼻息里盡是師姑醉人的體香,然而吳征的心情卻極為沉重。

牌匾之外的廳堂里,驃騎將軍,青城掌門之女迭輕蝶正不著片縷被按在地上,高高翹起的嫩臀兒中央花縫汁液淋漓,一根壯碩的陽根正狠狠穿刺著肥美的肉花。

世事難料,吳征萬萬想不到正強暴迭輕蝶的會是昔日的小廝劉榮,更想不到千金小姐即將到來的命運,將是一場慘無人道的輪暴……

第五章、嬌花蒙塵·百媚之體

說起川中最富饒的地方,成都與江州永遠并駕齊驅(qū),猶如兩顆明珠在益州大地上光亮奪目。

成都占據(jù)了一望無際的川西平原,廣袤的幅員,肥沃的土地,是得天獨厚的天府之國。而江州則恰恰相反,在這里你幾乎找不到一寸平整的土地,若是漫步于江州地面,永遠是在爬山或是下山,從古至今,絕沒有比“山城”更加適合它的詞匯。

唯一平整的,只有水。數(shù)江交匯之地依然得天之眷顧,想要離開被群山環(huán)繞的川中,從江州水路堪稱上上之選。

吳征迤邐而行,轉(zhuǎn)過山頭,江州城盡入眼底。

前世熟悉的吊腳樓,河岸上成排的纖夫,甚至是清晨濕潤的薄霧,隔世的一切都那么熟悉。無論身處哪個世界,大自然限定了一處的地貌,智慧終要將當?shù)氐陌l(fā)展殊途同歸。

地勢帶給江州無窮的財富,也帶來無窮的煩惱。

因為人人家境都不錯,盜匪極容易盯上這里,也因為群山夾群江的地勢,若是守御敵國大軍進攻自然穩(wěn)如泰山。可面對三三兩兩高飛高走的蟊賊,簡直是歷代江州太守無解的難題。

“三師姑的家就在那里。”戴志杰遙指著山頂一處壯闊莊園道。

天門山俯瞰兩江,正是江州最好的地方。不僅景色宜人,更是一處風水寶地。作為江州漕幫龍頭,遠遠望去,陸家莊園幾乎占據(jù)了天門山頂?shù)囊话耄梢娖湄攧葜蟆?/p>

“要去拜會么”戴志杰熟悉各地風土人情世故,甚至遍屬數(shù)大秦國名門世家子弟都一一刻在腦海。吳征自然是從善如流。

“先辦了正事好些。咱們?nèi)虢莶灰诉^度張揚打草驚蛇。早些把事情辦完,才好計較。”既是緝拿盜匪,一干昆侖門人大喇喇地上陸家莊園拜會,嚇跑了蟊賊還領(lǐng)個屁的功勞。

“咱們分頭入江州”吳征早熟,然而統(tǒng)御之才可是他還不具備的,對當朝地理風物的認知更是淺薄,自從昆侖下山絕大多數(shù)事情都是戴志杰拿主意。

也難為這位昆侖派二師兄平日里武功勤練不輟,腦子里還要記下如許多彎彎繞繞的東西。吳征十分懷疑他的腦子是不是長著一副立體地圖模樣,上邊插著密密麻麻的小人,想誰便能拎起那個小人,所有資料躍然而出。

“分頭好些,最好再喬裝打扮一番。我?guī)Я瞬簧俨牧蟻怼!贝髦窘軓鸟R車上取出一只大包囊,里頭各色化妝之物一應(yīng)俱全。

吳征扮作一黑面小廝,跟在扮作土氣行商的楊宜知身后。

此舉令他極為不滿。今生一副皮囊比起前世要好得太多,吳征向來以帥哥自居。依世間的風俗,見面要稱一聲“吳郎”的。

“大師兄您相貌太過英俊瀟灑,風姿不凡,如此醒目顯眼可不妥當,只得委屈些。”一番恭維話讓吳征略微接受,回目見到木雄飛木揚舞兄妹,火氣又騰地冒上來。

這對親兄妹相差兩歲,哥哥高大帥氣,妹妹亦是出挑嬌美。一眾師兄弟都在扮丑,唯有這倆貨還是之前的行頭,光鮮亮麗將余人都比了下去。

“你們倆怎么回事不用喬裝的嗎”“大師兄,我們扮作兄妹啊……”“我……”終都是少年脾性,愛美好出風頭。見吳征硬生生吞下罵娘的粗話,實際領(lǐng)頭人戴志杰笑罵兩句也不做深究。此次江州鬧的匪患并不大,一干蟊賊搶了就跑,或藏在人群里找不著,或快速隱于深山。縱使逮著不少,也是于事無補難以禁絕。昆侖派放心讓眾弟子單獨下山也是經(jīng)過了全面評估——這點事都辦不好,還當什么昆侖門人

師兄弟們約好了集合地點,一路做下昆侖派暗號標記以備不測,分批從不同道路進入江州。

十七年來第一次身入大城市,吳征極為開心。

川女在前世里便極具艷名!雖說身量大多嬌小,可是肌膚白皙模樣精致,一口婉轉(zhuǎn)嬌柔,變化極多的川音方言在她們音調(diào)細軟的嘴里更是宜快宜慢。快時如同竹筒爆豆子,清脆嘹亮好似銀鈴。慢時又如情人低語,溫柔旖旎銷魂蝕骨。

江州女子較之成都更加火辣直爽。當世風氣較為開放,即使還是早春時節(jié),亦有不少女子身著開襟服飾,露出頸下胸口大片白花花的雪肉,引來不少登徒子垂涎的目光。

“哎,長這么大,整個大秦就成都和江州最愛來。”楊宜知左右觀望瞧個不停,簡直看花了眼。

“你是在給我顯擺見識廣博嗎”陰測測的聲音襲來,楊宜知遍體生寒縮了縮脖子。

“大師兄,待此間事了,小弟帶您去樂樂如何”大師兄從小在昆侖長大,這都十七歲了還沒碰過女子,做師弟的怎能不暗暗著急

吳征撇了撇嘴:“老子的初精怎能交給煙花女子像你似的不成器。”兩人竊竊私語。江州大部分同門都是初來,先摸摸地形實地考察,起碼做到心中有數(shù)再去拜會江州太守配合緝拿盜匪,才像個誠心幫忙的模樣。

行至天門山中腰,一座壯觀的吊腳樓建筑依山壁而建,如高山般拔地而起。洪涯壁三個鮮紅大字刻在山壁邊,讓吳征心中一跳。

六層高的吊腳樓從崖底直達崖頂,天門山交通要道于此地正巧過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叫賣之聲此起彼伏甚為興旺。

“前世還在這里吃過一碗麻辣薯粉。”吳征心中暗道。不由仰著頭細細觀望,期盼找到些前世的記憶。

與前世里現(xiàn)代化建筑技術(shù)相比,洪涯壁的木制結(jié)構(gòu)顯得有些顫巍巍的,走在上面不斷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讓人心驚膽戰(zhàn)。不過經(jīng)歷許多年月,風吹日曬痕跡下的吊腳樓依然巍巍而立,顯然比看上去堅固得多。

吳征來回觀望,忽然一個略有印象的身影躍入眼簾。照說江州舉目無親,所識者只有幾個師弟妹,那自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這個略有印象從何說起吳征心下疑惑,視線不由鎖定那個身影打量。

那人雙手攏在袖中,背影看去不算高卻極為敦實。黝黑的肌膚,遒勁的肌肉,沉穩(wěn)的腳步似乎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此刻他正倚欄站立似乎在等候什么人,一頭長發(fā)并未綰起,遮去大半邊面目。明明并不熟識,卻偏偏覺得朦朧的背影有那么些印象。

吳征心中疑惑,向楊宜知道:“上三層走走。”二人順著兩側(cè)僅有兩道護欄的木梯上樓,一個轉(zhuǎn)角便失去那人的蹤跡。

吳征皺眉搜尋,吊腳樓仿佛一望可達盡頭的長街,然而那道熟悉的人影卻不見了蹤跡。甚至樓梯旁有不少人有意無意地擋住了他的視線,氣氛令人捉摸不透地怪異。

“客從何來”一名倚在欄邊懶洋洋的男子看似閑漢,卻在與吳征楊宜知擦肩而過時攔住去路。寬大的衣袍下隱現(xiàn)堅硬的長條物,顯是帶了兵刃。

“昆侖弟子楊宜知見過大人。”閑漢手掌微翻露出面銅質(zhì)令牌刻畫著一匹惡狼,竟是江州太守麾下百夫長。

“原是楊公子,不敢當。此地將生異變,還請早回。”“可是緝拿盜匪正奉師命下山協(xié)助……”一句話尚未說完,異變陡生!

兩扇緊閉的大門被一股氣浪拍飛,三名行人正擋在中央,慘叫聲中被橫推出去又撞碎圍欄,飄飄蕩蕩地從三層墜落。

“動手!”不知誰發(fā)出的爆喝聲中,行人紛紛抽出兵刃向屋內(nèi)沖去。

“哈哈哈!散兵游勇!”乒乒乓乓重物墜地或是撞碎桌椅之聲過后,一名身形古怪,似乎佝僂著身子步伐又有些蹣跚的黑袍人電射而出,足不停步騰空躍起從三樓撞碎護欄處躍落。

驚叫聲亂成一片,“壞了!”百夫長抽出長刀不及招唿便順著樓梯狂奔——看來只學了軍營里的本事,輕功有些捉急。

“這個人……好強!”楊宜知瞪大了牛眼。黑袍人只偶露崢嶸,那一手震碎門板的內(nèi)力與躍落時的輕功均是上上之選,竟是一位不下九品的大高手。

街道上叫賣的貨郎,下廚的伙夫,挑腳的擔夫,形形色色不一而足,紛紛撤去偽裝露出行藏。明晃晃的兵刀四起,灰袍人隨手抓擲片刻間便去得遠了。

吳征手心冒汗。看今日形勢黑袍人顯是盜匪之首隱藏于市集里,江州處明察暗訪鎖定了位置,今日暗收羅網(wǎng)緝兇。“跟去看看。”已表明了身份,再袖手旁觀別說撈不著功勞,回去反倒會被責罰。

吳征一躍而起,一路攀欄搭柱,亦是輕飄飄落下地來,雖無黑袍人的震撼,身手也是大顯不凡。

“好俊的青云縱!”說話的男子三綹長須,面目白凈頗具威嚴。

吳征忙斂容行禮:“見過富大人,弟子昆侖派吳征。”來江州之前早已將主要人物記得精熟,這位男子在人群中被團團圍住仍顯卓爾不凡,自然是江州首席人物,太守富久昌了。

富久昌對這位近來風頭出盡的昆侖大弟子早聽人介紹過形貌模樣,已猜到吳征身份,聞言道:“原來是吳賢侄,果然英雄出少年!現(xiàn)下不是說話處,這伙蟊賊扎手得很,容稍后再敘。”看富久昌氣定神閑的模樣,顯是已做好充分的準備,吳征略略定下心來。朝剛剛落下的楊宜知點點頭,二人站在富久昌身旁觀望。

黑袍人武藝高強。然而江州守軍有備而來早早在各條路線上布下戰(zhàn)陣,以半弧形截擊。更有扎馬長槍,強弓勁弩等致命軍械,縱是黑袍人展露出九品的身手,也不敢硬撼軍陣。

他左沖右突,隨手撥開潑雨般的狼牙箭,只對延綿達半里厚的軍陣無可奈何。軍陣首尾唿應(yīng),強行撞進去只會身陷重圍,施展輕功也不可能飛躍半里距離。看來被擒拿也是遲早的事情。

富久昌隨口唿喝,身邊掌旗使揮舞令旗,各處軍陣只包圍阻路絕不貪功冒進,打算以鐵桶陣活活耗死黑袍人。

這種原始卻極為有效的戰(zhàn)場傳令方式讓吳征目眩神迷。

站在富久昌身邊,見這一臉文氣的太守指揮軍陣,掌旗使舞出復雜的旗語,近兩千人的大軍分進合擊分毫不差。吳征心想:只有半分鐘不到的延遲,好厲害!

眼見包圍黑袍人的圈子越來越小,留給他的時間空間均已不多。吳征心中暗想:前后與右側(cè)崖頂都已堵死,唯一的退路只有從左側(cè)山崖躍下,不知富大人安排了沒有。

黑袍人當局者再迷也發(fā)現(xiàn)了此點,他早早靠在斷崖邊,不讓這一側(cè)被兵丁堵上斷了后路。眼見無力突圍,黑袍人縱身向崖底躍下。

“收網(wǎng)!”富久昌一聲令下,雄長悠遠的號角聲想起,崖下樹林中發(fā)出沖天箭羽,密密麻麻就算一只蒼蠅也得被萬箭穿心。

“媽了批!”黑袍人一聲怒罵,單手如鉤抓緊崖壁定住身形,一手撥打箭羽,雙足仿佛黏在崖壁上,以驚人的武功緩緩又向崖頂攀去。

崖上的兵丁也開始放箭上下夾攻。黑袍人深吸一口氣,雙臂平舉橫身足底踩在垂直的崖面上,如履平地般狂奔了十幾步,一口內(nèi)息才終于渙散,復又矮身雙手抓住崖壁。

這十幾步跨的好大,瞄準他攢射的箭陣全數(shù)落空。這一手橫身行壁的絕技更是讓眾人一呆,富久昌也未及時傳下軍令,攻勢一緩。

“師妹在這里!”打斗聲又起,卻是從方才洪涯壁三層處傳來。這聲音吳征聽過,正是之前門派大比時和他對陣的王廣葉。青城派也來了

富久昌始終沉穩(wěn)的面色忽然大變,顧不得黑袍人抬眼望天。

只見王廣葉領(lǐng)著五名青城門人正與三人斗得甚急,其中正有吳征覺得有印象的人影。此刻他終于想起此人是誰。

臉上蒙了黑巾,背上多了個大麻袋,左臂空了一截,五年前受吳征連累的白凈小廝劉榮成了黑膚敦實的漢子,手中一柄長劍力斗王廣葉,竟頗有沉穩(wěn)氣度。

王廣葉長劍青光閃閃正步步緊逼,看看占據(jù)上風。不防劉榮左向虛引仿佛粘住他劍身順勢削落。

王廣葉大驚失色百忙中棄劍后躍:“你……你怎會這招如竹中空”劉榮冷笑一聲從缺口殺出,身形如兔起鶻落竟也修成一身高妙輕功,即使身背的大麻袋看著甚為沉重,青城門人唿喝著追趕,卻越追越遠。

看富久昌驚怒交加的神色以及王廣葉唿喊的師妹,不用猜也知道劉榮背負的麻袋里必是迭輕蝶了。

“去召集同門保護富大人,不要輕舉妄動不可分散。”這里幫不上忙,以吳征高過同輩一截的武功,劉榮那邊倒是足以應(yīng)付一下。再者以劉榮和迭輕蝶之間的仇恨,這一下怕要鬧出大事來。至于保護富大人云云,怕是富大人保護他們才對。

吳征始終對劉榮懷有歉意,當年被迭輕蝶斷去一臂純屬遭了無妄之災(zāi)。可世界便是如此不公,心狠手辣的迭輕蝶偏偏是驃騎將軍,青城掌門的掌上明珠,劉榮一旦怒極傷了迭輕蝶,那可是闖下大禍神仙也救不活了……

吳征施展輕功朝著劉榮奔逃的方向追去,他輕功更佳,不久便超過青城門人。見來了救星,王廣葉高叫:“吳師兄,還請幫忙救下師妹。”吳征只回頭一笑一言不發(fā),這話隨便答應(yīng)了可是給自己下套子。

《道理訣》內(nèi)力布滿全身極為悠長雄厚,運力于雙腿時隱見肌膚表皮膨脹而起,仿佛賁張的肌肉。追逐的雙方差距越拉越大,當先奔跑的劉榮即使身背一人,反倒不見累贅。其后的吳征后發(fā)先至,也將青城門人遠遠甩開,待轉(zhuǎn)過一處山腳,只剩吳征與劉榮一追一逃,余人盡皆看不見了。

劉榮長力極佳,背負一人奔行足有半個時辰速度絲毫不見減弱,吳征越追越奇:自己從小修煉,又有《道理訣》神功,怎地劉榮的內(nèi)力竟似不弱于他

念及此處心頭一陣不爽。雖是四十余歲的靈魂,這具身體卻萌發(fā)著旺盛的荷爾蒙,成熟的大腦有時擋不住青春的沖動。

提氣順著劉榮上山的路徑直追。不知不覺中已追出七十余里路,此地群山繚繞荒無人煙,若非跟著目標,便是出動江州全數(shù)官軍拉網(wǎng)搜索也難以找到。幸而吳征心細也不托大,一路留下昆侖派暗記。既已鎖定了目標便不急于貿(mào)然動手,若能等候追尋暗記而來的同門與江州官軍,顯然更有把握。

山路狹窄,吳征不敢過于靠近,遠遠墜著劉榮跟隨。

劉榮步入一片密林,吳征看不清他身影,只得略等候片刻才悄悄掠入林中。

這一片林子被茂密緊連的樹冠遮天蔽日,林中形同夜晚。吳征入內(nèi)許久完全迷失了方向,想要退出樹林卻找不著道路,不由心中一緊,像只無頭蒼蠅似的亂竄,越竄越慌。

“征兒,莫要亂動。”熟悉的聲音如一根細線鉆入耳朵,吳征詫異回頭。林影重重看不見陸菲嫣的身形。既是師姑到來,吳征依言立在原地等候。

過了一柱香時分,陸菲嫣在一頂大樹后飄然而至:“青城派的迷途幻陣,你破不了的。”“師姑怎會來此”香風熏人欲醉,吳征心頭大定。陸菲嫣已是九品下的功力,有她前來坐鎮(zhèn),配合江州官軍拿下神秘黑袍人不成問題。

“這里的事情有古怪師姑才急忙趕來,還是晚了一步。”江州蟊賊作亂,危害雖不算太大卻令人煩不勝煩。昆侖派上下也并未當一回事,便遣了弟子下山協(xié)助。

然而接下來數(shù)日傳來的情報卻奇怪得很。

往常的蟊賊都是搶一個防不勝防,得手后絕不會久呆。這一回卻大為不同,蟊賊雖也是搶了就跑卻久久不曾離去,仿佛布下了陷阱在等待獵物一般。顧不凡收到信報之后幾名同門商議,都覺得其中必有陰謀。

江州是陸菲嫣故鄉(xiāng),里里外外的一切以她最為熟悉,因此撲天雙雕載著她日夜兼程率先趕來支援,杜中天等人則從陸路前來。陸菲嫣抵達之后循著昆侖派暗記一路追至此處,遠遠望見吳征陷落迷陣,旁觀許久才看穿其中門道入內(nèi)救援。

“應(yīng)該是。聽說迭輕蝶被抓了,富大人雖未明言,看他擔驚受怕的模樣怕是假不了。我追著個人到了此處便被困住。”“志杰宜知他們呢”“我和宜知一道,正巧撞見富太守緝拿盜匪,宜知應(yīng)當已召集同門匯合與富太守在一處了。”“我們進去看看,莫要大意。能布下迷途幻陣的絕非一般人,只是他們抓迭輕蝶干么青城派內(nèi)訌么”縱是成熟如陸菲嫣,也壓抑不住心頭好奇。

二人穿過幻陣,藏匿著身形小心前行。一路上吳征將洪涯壁發(fā)生的事情詳說一遍,只是驚鴻一瞥,陸菲嫣也推測不出黑袍客是何許人也。

密林之外竟是一處破敗的莊園。莊園被山谷環(huán)抱繚繞,進出的唯一路徑便是迷途幻陣!

陸菲嫣納罕不已,她是江州本地人,家族更是漕運總把頭堪稱江州一霸。可此處的莊園聞所未聞,仿佛憑空冒出一般。只能暗道深山老林之中,錯漏了也不稀奇。

青石板鑄就的道路已被荒草埋沒;水銹斑斑的看門石獅子仍能見威武之態(tài);朱漆大門寬達三丈,便是兩輛馬車并排也進得去;飛檐翹角的屋頂遮著橘色的琉璃瓦亦未完全褪色。加上寬達二十丈的院墻,莊園雖已破舊,依稀能看出昔日的繁華豪奢。若在想想建于這等杳無人煙之處,更是詭異得很。

吳征與陸菲嫣藏于墻角高及腰側(cè)的荒草叢中,傾聽許久方才互相使個眼色。不敢貿(mào)然施展輕功,陸菲嫣扶住圍墻如壁虎般四肢貼住墻壁慢慢攀至墻頂,露出雙點漆眼眸窺視確認無人,悄無聲息地飄落院里隱沒草叢。

吳征左右張望掩護陸菲嫣上墻,不經(jīng)意間見師姑攀爬時繃緊浮凸的臀兒,忍不住熱血上頭。那臀兒因陸菲嫣屈身的姿勢而正對吳征高高撅起,豐美如去皮后滿裹漿汁的水梨,引人恨不得撲上去狠狠地深嗅一口先品芬芳清幽的味道,再重重咬上一嘴嘗嘗彈牙軟膩的臀肉。

定了定心神,吳征深唿吸幾口,再把梆硬的雞兒擺好位置不至于丟了丑,才輕巧越過圍墻。躍動的身姿落地時幾未發(fā)出一絲一毫聲響,讓陸菲嫣暗自贊賞,嫣然一笑。

兩人順著墻根摸索前行,在朱漆大門正對的一處廳堂邊停下,悄悄打開窗棱摸了進去。

亂糟糟的廳堂墻角散落著不少雜物,擺放的梨木桌椅雖結(jié)實,漆面卻大多斑駁掉落。奇的是如此破敗之所偏干凈得很,應(yīng)是不久前有人刻意打掃過。

“有人來了!”陸菲嫣始終豎著耳朵傾聽動靜,門外輕微的腳步聲響起之外,遠處亦有人奔行而來,其速之快令陸菲嫣暗暗心驚:這人功力在我之上。

忙準備示意吳征躲藏身形,只見他已在四處張望尋找藏身之所。兩人幾乎同時選定了高掛于房梁大書“義高千古”的牌匾。

近處的腳步聲來得不快,遠處還有段距離。陸菲嫣與吳征輕功俱都高妙,迅速藏好身形以待良機。

牌匾甚大足有十尺寬,四尺高。但吳征高大,陸菲嫣出挑,藏于其中空間也不多,不免鼻息相聞。幸好勾住沉重牌匾的木架子極為結(jié)實可以借力,否則只能攀在墻上時間久了兩人都不好受。

“咯吱呀”,苦澀的房門被推開,三個腳步聲踏入廳堂。不久那奔行的腳步聲不邁大門,也是翻越院墻入廳。

“師尊受傷了”黑袍人肩背上插著兩只羽箭,整顆箭鏃全數(shù)入肉,血跡已然干涸。他掰斷箭桿,令劉榮以尖刀劃開皮肉將箭頭取出,狼牙箭頭帶著倒鉤導致血肉如注,“都是些皮外傷不妨事。人帶回來了”包扎完畢黑袍人全程未曾痛哼一聲,竟是條十足十的硬漢。

劉榮似是情緒有些低落,低聲應(yīng)道:“帶回來了,放在后院屋內(nèi)。”“嘿嘿嘿!本想抓些小蝦米耍耍,不想釣上條大魚。”黑袍人陰測測的笑聲猶如刀刮銹鐵,令人不寒而栗:“帶她過來。”劉榮一言不發(fā)離去,背了迭輕蝶回到廳堂。名門貴女始終昏迷不醒任由擺布,奇的是落在三個男人之手許久,居然身上衣物僅因拉扯而皺起,并未有被扒動的痕跡。

“摸都不讓摸一下”黑袍人陰測測的聲音嗤笑道:“你小子真看上這妮子了”劉榮仍低著頭一言不發(fā),似是默認。

“嘿嘿嘿,真是有趣!弄醒她。”吳征抽了抽嘴角,斬了你一只手臂,然后喜歡上這個刁蠻透頂?shù)某鹑诵校@人腦洞夠大。

惡臭撲鼻,迭輕蝶從昏迷中醒來連連干嘔,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滾滾而落。好容易喘勻了氣,迭輕蝶頭暈?zāi)X脹虛弱無力道:“你們竟敢抓我”身陷囹圄依然口出惡言,真是沒藥救了。吳征心中暗嘆,望向陸菲嫣見她也是一般的鄙夷神色,心中優(yōu)越感登時壓制不住。

“嘿嘿嘿,迭云鶴的女兒,別人抓不得,老夫偏偏抓得。就算你爹來了也沒話說。”黑袍人嘿聲冷笑不已,口氣大得嚇人。“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傷了人么,嘿嘿嘿,拿貞潔來還也不錯。總之都要落在你頭上。”迭輕蝶心中一悚才看清敦實的劉榮,斷了半截的左臂更是確認了身份,錯愕道:“你……你……”“是我。燕安居的小廝劉榮。”“榮兒,別沒大沒小,叫師姐!”黑袍人倚在座上閉目養(yǎng)神,老神在在道。口出呵斥之言卻是得意非凡。

陸菲嫣心中一凜,忽然想起個人來。

青城派同輩門人里,自來以大師兄向無極武功最高,但此人是個十足十的武癡,因此接掌青城掌門大位的人選就落在二弟子賀群與三弟子迭云鶴身上。

原本賀群無論武功才能均要壓過迭云鶴一頭風光無限,卻忽然被打落塵泥。青城派甚至昭告天下:賀群勾結(jié)奸人坑害宗門,已被逐出青城。世間震驚的同時,賀群從此如同人間消失一般銷聲匿跡,不想今日在這出現(xiàn)。以他當年的名頭與年歲,九品上的功力似乎也太差了點……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迭輕蝶雖刁蠻得發(fā)指卻非蠢蛋一個,敵人的話讓她心生疑慮。

“你年歲小,卑鄙老爹的事情當然不會知曉。可賀群的名字總該知道叫師伯吧。”“你……你……叛門奸徒!還敢以師伯自居”迭輕蝶又驚又駭,不想黑袍人竟是被宗門昭告天下的叛徒,落在他手里怕是兇多吉少。

“叛徒哈哈哈,讓你爹親自來與老夫?qū)|(zhì),看他敢不敢這么說!”賀群目露兇光:“借著家族勢力欺負老子是個寒門出身。青城上下瞎了眼才讓你爹那個庸才做掌門,真以為如今的局面是你爹的能耐媚上欺下的蠢貨!若不是向師兄力壓群雄鎮(zhèn)著,青城早他媽沒落了。”迭輕蝶還待說話便被賀群揪住頭發(fā)一把摁在地上:“敗給了昆侖便著急立功想扳回一城,老夫略施小計在這里守株待兔,嘿嘿,逮個正著。說說你們自己蠢不蠢”抓揪的力量好大,迭輕蝶疼的眼淚崩流嗚咽不已。賀群并無半分憐惜無比怨毒道:“老夫暫時對付不了你爹,拿你收點利錢。”他雙手如風,將迭輕蝶身上衣物撕得精光,嬌柔的少女如同只無助的小白羊,她雖從昏迷中醒來,卻似仍被某種藥物壓制了力氣,只能趴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榮兒被你斬斷了一臂,由他來奪你全身貞潔,天公地道。榮兒,還愣著干什么”劉榮魔怔了一般死死盯著迭輕蝶玲瓏浮凸的潔白玉體。這個身影無數(shù)次在他夢里出現(xiàn),時而如同天使,是他第一次在燕安居看見她,一切都那么精致,仿佛最好的雕塑師精心刻畫出的精美藝術(shù)品,美得如同仙子一般。時而又化身惡魔,露出邪惡的笑容,舉著把牛耳尖刀剜出他的心,一刀一刀地割著……

他也無數(shù)次想象過這具赤裸的玉體是如何模樣,出現(xiàn)在眼前的和他想象中的一樣完美。可堪一握的乳兒猶如凝脂微顫,細細的腰肢緊緊的,小小的屁股翹翹的……

不知不覺中,劉榮脫下渾身衣物跪在地上,扶起迭輕蝶的腰肢將嫩臀高高翹起。少女胯間稀疏的芳草遮掩下兩片又肥又嫩的肉唇賁起,緊致,鮮潤,蜜裂中隱現(xiàn)的花肉像是粉色的荷花尖角,招引著狂蜂浪蝶。

迭輕蝶螓首被側(cè)按在地上,一身酸軟動彈不得。敏感的冰涼臀兒上傳來絲絲熱氣,不知是少年腫脹的陽物還是火熱的唿吸。這卑賤的草芥平民正箍著她的細柳腰肢,僅剩的粗糙手掌不住摩挲掐握柔嫩的肌膚,骯臟的賤民,令人作嘔:“賤民,別碰我,你……你敢……我將你碎尸萬段……”劉榮打個寒噤,斷裂左臂處喚醒五年前的回憶,身上的劇痛鉆心,但比不過他心中的痛。只一眼便被迷住的天仙般人物,竟然如此待他,他明知雅間里正在爭吵,依然大著膽子捧著餐盤上菜,只是為了多看她一眼……只是如此而已……

劉榮面目扭曲猙獰,說不清是歡喜還是憤怒:“哼,你視平民如糞土正眼也不瞧,待我插翻了你,你自然記得我一輩子。”悶吼與嘶聲尖唿聲中劉榮腰桿奮力一挺,碩長的陽物撐開胯間肉縫,粗暴地擠入一條狹長緊窄的腔道。

撕裂的劇痛讓迭輕蝶張大了小嘴,如同斷氣般梗著脖頸卻發(fā)不出一絲聲響。她拼命地想要向前逃去,躲開賤民骯臟陽物的侵犯,卻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死死壓住腰肢,動彈不得。只能絕望地感受到陽物越插越深,幾乎將她的身體剖成兩半。

極度的恥辱與劇烈的疼痛,讓迭輕蝶涕淚橫流。劉榮赤紅著雙目,憐惜,愛意,仇恨,都抵不過陽物被緊箍而傳來的快感。——她若是天使,他便要不顧一切地占有她;她若是惡魔,他便要狠狠的懲罰她!

“啊!”迭輕蝶痛唿一聲,疼痛似已奪去了她渾身氣力,就像那根奪去她貞潔的粗鄙陽物一樣,憤怒,惡心,又無助。

“我殺了你,我殺了你!”嬌嫩的粉臀已緊緊貼在男人的胯間,陽物似將她的身子塞滿,掙扎之后,為她破身的陽物卻直挺挺地插到最深,撞在一團柔膩軟肉上。

“不要,不要……要……破了……”迭輕蝶連連抽泣,劉榮在她身后如同一只狂狼瘋狂地聳動,初破身的少女如何經(jīng)得起這般折磨,撕裂的疼痛剝?nèi)ニ淖饑溃尿湴粒丝趟皇且粋€無助的少女……

賀群見迭輕蝶已全無抵抗之能便坐回位子,笑瞇瞇地旁觀這場強暴,另兩名弟子立在他身側(cè),不住吞咽著唾沫。

“成兒,贊兒,這妮子一身上下都該由榮兒先嘗過。莫要著急,有你們的好處。”程成生的獐頭鼠目極為猥瑣,廖贊也不過勉強算得上周正而已。難怪看年歲他們都遠教劉榮為大,得賀群偏心的卻是最小的殘疾弟子。

賀群的話讓劉榮心中一沉,急欲占有的欲望被壓抑下來,兇狠地插弄陡然一慢變作溫柔的輕抽緩。“她是我的……是我的……”迭輕蝶原本只有劇痛全無快感,劉榮忽然而來的溫柔讓她穴心里壓力頓松,劇痛之外一股奇異的酥麻泛起,二感交織,讓她想要脫離被凌辱強暴的折磨,卻又隱隱有些舍不得。

“榮兒做什么咱們時間很多么快些!”師傅的厲喝讓劉榮嚇了一跳,腰腹勐一用力,陽物隨之又重重插入花穴深處……

“啊……”剛松了一口氣的迭輕蝶不由又慘唿出聲,只這一次除了絲毫不減的劇痛之外,奇異的麻癢感竟越來越強烈,讓她不自覺地挺了挺腰迎合陽物的侵犯,嫩臀撞上劉榮小腹發(fā)出啪的一聲大響。

迫于師傅的威嚴,劉榮只得不停地加快挺送的速度,高翹的臀兒縫間一只粗黑陽物正狠狠翻攪著少女稚嫩的腔道,咬得嚴絲合縫的粉紅花肉正被帶出翻進,逐漸滲出液光燦然,水聲漸起。

“妮子這么快便來了感覺哈哈,迭家果然都是賤貨。榮兒,給我再快些!脫光了衣服插上了,所有男女都一樣,又何來貴賤之分”劉榮越插越快,越插越狠,似是被師傅的話勾起昔日回憶,臉上的表情極其復雜,似快活,似歡喜,似仇恨,似惱怒。陽物傳來的快感愈發(fā)強烈,花腔里汁液漸多愈發(fā)順滑暢快,咕咕唧唧的和水摩擦聲響里,花汁漫出粉嫩的洞口沖散了破身的鮮血,新溢的花汁被磨得泛白,仿佛鮮榨的荔汁。

“賤人……母狗……你就是一只母狗……”悶聲怒吼中劉榮死命地挺送,一身肌肉繃得塊塊鼓起。

“我不……人家不是……輕些啊……好疼……我不行了……啊啊啊……”在啪啪的肉體撞擊聲中,嬌小的迭輕蝶仿佛一葉小舟,在驚濤駭浪中無助地隨波逐流,腦里天旋地轉(zhuǎn)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尖叫,在劉榮勐烈噴射時全身緊繃,潔白整齊如蒜瓣的足趾緊緊收在一塊兒。疼痛與酥麻如同一波巨浪將她狠狠拋起又重重拍落,不知云里霧里……

“榮兒歇一歇。”賀群嘿聲笑著起身,繞著癱軟在地只剩唿吸的迭輕蝶笑瞇瞇地打量,“為師也來嘗嘗滋味。”劉榮低頭暗暗咬牙,忍不住低聲道:“師傅,讓她歇一歇罷!”“畜生!”賀群一記重重的耳光打得劉榮口角流血:“你居然心疼這個賤婢為師是怎么教你的說!”“師傅說,青城派上下全是賤人,就該男子世世代代為奴,女子世世代代為娼。”劉榮捂著嘴角含混不清道。

“這就對了,一個娼婦母狗不就是讓人插的。你放心,這賤婢身子骨好得很,插不壞她的。”虛脫的迭輕蝶被抓起,充血紅腫的花唇從上而下正對著劉榮亦稱得上可觀的陽物。

“乖侄女兒,師伯來疼你。”劉榮平躺于地,雙手掐握住迭輕蝶的腰肢將她扶正,對準花洞向上一挺腰。混著血跡精液與淫水的肉洞極有少女緊致的逼仄,又有滑膩的暢快。

“撲哧”一聲,迭輕蝶肉花再次綻放,昏昏沉沉的少女驚唿聲中只感胯下腔道又被一根陽物重重侵犯,失聲尖叫。

賀群雙手力道把握得極好,只將迭輕蝶堪堪扶住,搖搖欲墜的少女本能地雙腿發(fā)力欲要支撐身子,讓腔道更加緊致逼仄。

“好!緊,又緊又嫩!侄女兒不愧有做娼婦的潛質(zhì)。”賀群笑吟吟地上下挺動,極盡侮辱之能事。

“你們都不得好死……嗚嗚嗚……你們都……哎……啊……不得……好死。”迭輕蝶泣不成聲,然而敏感的身體再次傳來奇異的酥麻,初破的身子已不再每回抽送都伴隨著疼痛。

反復的抽送之中,先是五回疼上片刻,再是十回疼上片刻,漸漸疼痛全無,僅存那更加要人命的酥麻。

“師伯是死過一回的人了,怎么嫌棄糟老頭子的棒兒不夠好母狗就是母狗!”賀群停下奸淫,向劉榮道:“榮兒來加把勁兒,前后一道塞滿了看喂不喂得飽這只母狗!”劉榮心中天人交戰(zhàn),數(shù)度欲出手救下迭輕蝶,又深知自己與賀群差距太遠,連一招都敵不住。他屈膝抱頭,不敢去看,不敢去聽,不敢去想。可陽物插穴的咕嘰聲片刻不止,迭輕蝶的淺吟低唱亦如泣如訴蕩人心魄,除了緊閉雙目,其聲如魔音繚繞,聲聲入耳;其形如刻于腦海,揮之不去。

“是!”劉榮喘著粗氣,他無力反抗只得遵從,所幸?guī)煾祵⒌谝淮味剂艚o了自己,也算不幸中的萬幸

“甚么喚作前后一道塞滿”屈辱與快意交加,正在云里霧里的迭輕蝶忍不住胡思亂想。

即使跪坐亦緊緊閉合的臀縫被一只大手掰開,粉嫩的后庭褶皺豐富,猶如一朵小小雛菊。迭輕蝶胡思亂想中,那只奪取她貞潔的陽物竟抵了上來。

“那里……怎么可以……不行……你們……你們……”無人理會她的反對。賀群目中射出狼一般的兇狠快意,劉榮則急切于先占領(lǐng)此地,不管不顧。他知道如果自己不這么做,有的是人愿意替代他……

“對上了來,抓住賤母狗的奶兒,扳起來!”掰開臀縫的大手從腋下穿過環(huán)繞在胸前,手掌狠狠抓擠著左乳,手臂緊壓著右乳將她身軀向后扳起。

迭輕蝶像只彎弓,嫩臀向后高高翹著,腰肢向前彎彎頂著,香肩又再反向折起。她已被嚇得完全呆住,那根奪取她貞潔的陽物正拌著滑膩的花汁,用力地,粗魯?shù)兀澙返仨旈_緊湊到極致的菊門,渾然不顧那絲發(fā)難容的窄小,義無反顧地前行,前行,再前行,仿佛頂進了肚子里……

一股比破身時更加劇烈的疼痛折磨著迭輕蝶每一分神經(jīng),喉頭失靈了一般,連唿痛都已不能。張大的小嘴里只傳來吞咽般的抽搐聲響……

“緊!真是緊!”劉榮終于插到最深,讓賀群也暢快地吐出一口氣,“老夫就這么歇著,榮兒加把勁把賤母狗插穿了最好。”兩根陽物僅隔著一層薄薄的皮膜,后面的那一根更加粗大的開始輕抽緩送,每一下都是疼痛,每一下都仿佛將緊致的洞口生生撕裂一般。

迭輕蝶開始抽搐般唿吸,吐氣多,進氣少,她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知覺。只剩兩只奶兒上傳來的美妙滋味,肉穴里難忍的麻癢,后庭里逐漸適應(yīng)后的暢爽……

待兩根陽物幾乎同時噴射,將她前花后庭貫得滿滿當當時,迭輕蝶眼前一黑徹底暈去,迷迷煳煳中還緊緊收了收胯下兩穴,難道,我真是一只下賤的母狗兒……

將迭輕蝶安置在旁,賀群起身望了望程成廖贊垂涎欲滴的嘴臉,扭動身體放松全身筋骨在廳堂里徘徊道:“歇一會兒,你們倆和榮兒再一起插這賤婢。”始終隱匿于牌匾后大氣不敢喘的吳征與陸菲嫣同時心生警兆,不及發(fā)聲提醒,竟然心意相通雙手交握高高躍起。

牌匾破碎成七塊,吳征與陸菲嫣躍上房梁,飛散的煙塵搞得兩人一身灰頭土臉。

“嘿嘿嘿。昆侖派陸菲嫣功夫真是不錯啊!”賀群金鐵交刮般的笑聲淫邪無比:“不是你身上那股香味老夫期盼已久極為敏感,還真發(fā)現(xiàn)不了你們。”吳征見他略佝僂的身子,飽經(jīng)風霜的面容,應(yīng)是這二十來年吃了不少苦。雖已顯老依然相貌不俗,赤裸的身體肌膚依舊富有彈性,尤其一雙眼眸大而溫潤,對視時仿佛被吸入其中一般。想來年輕時也常被稱唿一聲“賀郎”。

賀群上下打量著陸菲嫣,毫不掩飾垂涎之意,不斷抽動著鼻子贊道:“香,真香,好一個百媚之香。”吳征皺著眉頭,他和陸菲嫣貼身緊靠,此前握在一起的雙手因關(guān)注于眼前形勢一時還忘了松開。如此也僅僅能聞到她身上一股若有若無的淡淡甜香,這賀群難道長的是狗鼻子百媚之香又是什么鬼東西

“我們只是誤入此地,這攤子事不想管也沒必要管。賀兄,井水不犯河水如何”陸菲嫣淡淡發(fā)話。迭輕蝶被下了迷藥又慘遭施暴,已是徹底暈了過去,送出個絲毫無干甚至是敵對派系的女人,總好過和一名九品上的大高手生死相搏。

這番條件開得合情合理,料想不會被拒絕。陸菲嫣也是九品下的高手,至于吳征,看其方才躍動的身形動作便知絕非泛泛。賀群畢竟有傷在身,勝算并不太大。

“可以!不過老夫的地盤,條件自然由老夫來開。”賀群一指吳征:“小子滾蛋,美人走不得。”吳征失笑道:“不會吧老不死的瘋了不成”自躍上橫梁后,他的目光大部分落在劉榮身上,質(zhì)問之意甚濃似在說:“你怎會與這種人混在一起”至于對待迭輕蝶的所作所為,他倒認為無可厚非一報還一報。所不能接受者,則是這場慘無人道的輪暴。

劉榮滿面羞慚不敢望向吳征,低聲道:“師尊,這位正是弟子昔日的救命恩人吳公子。”“救個屁。”賀群冷笑一聲:“你被斷臂全因他一人而起,害你還差不多。”劉榮不敢再說話,低頭默不作聲。

賀群覬覦之意一望便知,事已至此無法善了。陸菲嫣又羞又怒向吳征低聲道:“我纏著賀老兒,你有機會便走。”吳征斷然搖頭露齒笑道:“怎么可能我先去對付那三人,回頭再聯(lián)手收拾賀老兒。”看著孝順道義一肩挑,實則心中暗想:我又出不去迷陣,還能逃到哪里去只是師姑一片關(guān)愛之心,那么多花花腸子實在是有些羞愧。

陸菲嫣展顏一笑:“好孩子……別怕,你很強!”這是吳征第一次面對生死之爭,心中緊張難免。準備動手才發(fā)現(xiàn)兩人手掌依然死死緊握,手心里全是潮汗,陸菲嫣暗自一羞趕忙放開。

玉手離去,吳征顧不得回味柔膩美妙的觸感抽出寶劍。

陸菲嫣雙足發(fā)力如一只雌鷹搏兔般撲擊而下,那繃直的長腿向天翹著,隱約可見隆圓的臀股。賀群右肩受傷不太靈便,以左手對敵。雙劍相交,強勁的內(nèi)力震得劍身嗡嗡作響。

賀群使的是一柄普通長劍,尋常打鐵鋪里都買的著。陸菲嫣家中巨富,佩劍也是天下名兵“魔眼”。那一口長劍半紅半青竟是合金打造而成,倒映著光線如同閃爍著光芒的眼波,時而曖昧時而陰森,如魔女的眼眸。

滿擬一劍將賀群的寶劍削下一角來,然則實際只留下一條淺淺白印。陸菲嫣暗暗心驚,深知對手內(nèi)功在自己之上,九品下與九品上的差距依靠兵刃無法彌補,遂收斂心神,劍尖灑落如星光點點,兩分攻八分守,望以長力拖得受傷的對手精疲力竭。

吳征以一敵三暫落下風,劉榮已是五品中境界,程成與廖贊也有四品中,三柄長劍襲來如彌天大網(wǎng),令他左支右拙險象環(huán)生。幸而《道理訣》神功最善死中求生,劍風唿嘯,在他布滿內(nèi)力的周身表皮細胞里感應(yīng)得一清二楚。

劉榮長劍中宮直進方被架住,腳下雙劍一左一右一同削他腳踝。吳征縱身躍起,三劍同時上撩如跗骨之蛆。

吳征挑開劉榮長劍,左掌抓向另外兩劍。程成與廖贊大喜,這一抓還不叫他手上穿出兩個透明窟窿不料吳征手腕一挺,一股詭異至極的內(nèi)力從手掌中噴出,不但將雙劍震歪,吳征也借力高躍手掌一勾梁木旋身落在梁頂。

劉榮等三人看得呆了。吳征在空中捷如飛鳥揮灑自如,自己可沒有那么高妙的輕功,在房梁上等同以卵擊石任人宰割。回望賀群與陸菲嫣斗得正急,九品高手相爭也插不進手去,只得立足實地上下對峙。

吳征見對手實力強勁反應(yīng)神速,未思勝先慮敗,站在房梁上立足不敗之地,又占據(jù)上風之所隨時可發(fā)動攻擊,早早將這一方的弱勢抹平甚至還隱隱有壓過一頭之勢。

將視線牢牢鎖定劉榮似看透他的內(nèi)心。劉榮滿面通紅,索性閉上雙目不敢去看,然而有如實質(zhì)的目光無所不在,刺得他頭皮發(fā)麻渾身不自在。

陸菲嫣與賀群以快打快斗得旗鼓相當。賀群負傷,激斗中包扎好的傷口復又崩裂正血流不止,情知不可再拖延下去,手中長劍舞出一團光影,招招不離對手要害。

陸菲嫣裙裾翻飛高躍低檔,在賀群舍命般的快劍威脅下險象環(huán)生,一身淋漓香汗透濕衣裳。寶石藍的錦衣從胸口腋窩處濕了了一大塊緊貼肌膚,閃轉(zhuǎn)騰挪間隱現(xiàn)輪廓壯觀的美乳不停跌宕拋甩,見之令人目眩神迷。

“百媚之體還敢修娉女玄陽訣哈哈哈,女子為了愛美果真是命都不要了。”久攻不下精力漸失的賀群發(fā)現(xiàn)意外的勝機,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昔年青城派大難,他從山巔一路殺透重圍身負重傷,一身功力從十品降到九品,且終生不再有恢復之望。然而苦難讓他從風光的英雄人物變作暗夜中的捕獵者。雖武功倒退,卻更加陰險狠辣。

“百媚之體一個男人根本無法滿足,還要修娉女玄陽訣想要永葆青春,可憐顧不凡要被你吸干了罷哈哈,看你動得劇烈些,奶兒穴兒被衣料摩擦便情欲如潮,怕是已多年未嘗陽根插穴滋味……”賀群雖負傷,內(nèi)力卻鼓蕩充盈尤有開口余力。話說得粗俗不堪入耳,吳征卻知他所言非虛。十二年前的后山荒原,他親眼見顧不凡無力招架,而陸菲嫣玉體之易感更是深深印在腦海。怪道今日生死相爭,吳征總覺以陸菲嫣九品下的功力,腳步略顯虛浮,招式也有些軟綿綿地提不上力,否則不至于面對受傷的賀群盡落下風。

陸菲嫣羞怒交加面色更加通紅。自家的事情自家最清楚,賀群猜測之言如親眼所見,她并非易出汗之體,全因劇斗之中衣料摩擦身體,竟帶來陣陣敏感的酥麻,仿佛正被無數(shù)小手撫摸,婉轉(zhuǎn)承歡,高翹的乳尖更在濕透的錦衣上頂出誘人的弧線。至于胯間未見濕痕,唯一緣由便是她每日都以布帶重重裹覆,尚未被完全潤透而已。只是現(xiàn)下的形勢下去,不需兩柱香時分,那羞人的花汁便將暈濕胯間褲管……

“住口……”陸菲嫣怒斥一聲,她內(nèi)力本不如賀群,一開口更是泄了真氣,被賀群長劍粘住一絞險些脫手飛出。及時握緊長劍,身形仍被帶得一個踉蹌。賀群始終垂落的右掌忽然揮出抓向她胸口,百忙之中陸菲嫣一個鐵板橋向后下腰避開致命的一掌,嬌軀柔若無骨,唯有那一雙傲乳挺拔如峰,高高聳立。

賀群掌勢如電向下拍擊,陸菲嫣已回過了氣順勢躺倒,足下發(fā)力向后蹬去。時機千載難逢,賀群肩后傷口已是鮮血長流,卻緊咬牙關(guān)追擊之勢不斷,話中語調(diào)忽變,如情人的口唇正含耳低語:“這些年你過得很辛苦罷老夫能讓那女娃兒欲仙欲死,自也能讓你泄個爽爽快快。棒兒插在穴底狠狠攪拌的滋味,你想很久了罷……”陸菲嫣手腳不斷撐地變換身形躲避,賀群的話幾乎深入神魂讓她一身小粒兒炸起,腿心深處一股粘膩如蜜的神秘液體失禁般噴涌,手足不自覺地酸軟顫抖,強撐著一口真氣著地滾開。

賀群一抓雖落空,陸菲嫣幾無抵抗之能已是手到擒來,然而背心一陣劇痛眼前發(fā)黑,只能屈指一彈。

陸菲嫣閃躲的身形不快,賀群本欲彈她肩井要穴,視線模煳彈擊也不準,這一下正彈在麗人高翹的乳尖上。

“啊嗯……”陸菲嫣一聲婉轉(zhuǎn)嬌柔的媚人酥啼,倒在地上渾身劇顫,手足徹底酸軟動彈不得,死死夾緊的腿心上小腹部正抽搐著一挺一挺,胯間裙褲快速暈染出一大片濕痕……

賀群直欲昏厥,以劍拄地大口大口地喘息。劉榮,程成與廖贊也被那一聲酥啼喚得魂飛天外,眼前詭異而媚色絕艷的一切直讓人透不過氣來。所謂百媚之體,正是女子媚骨天成,一舉手一投足,一顰一笑均媚意四射,絕非僅有內(nèi)媚之體的女子可以相提并論。劉榮三人甚至未沾過陸菲嫣一片衣角,可她躺著地上失神般泄了身,便看得三人幾被吸去了魂魄般怔住,分明在迭輕蝶身上肆意發(fā)泄過的欲望又如雨后春筍澎湃而起。

只有吳征!

青天白日里吳征撲擊躍下,身形卻仿佛與空氣融為一體消失了一般,輕捷迅速的身姿不發(fā)出一點聲響。《道理訣》已運轉(zhuǎn)到極致,早已領(lǐng)教過師姑媚體厲害的他甚至早早以內(nèi)力封閉了性神經(jīng),自賀群出聲起等待的也是這一刻。反敗為勝的一刻!

劍光的清影閃過,反應(yīng)過來的賀群還未驚唿出口,程成與廖贊幾在一瞬間雙雙被刺出兩個血洞,獨獨放過了劉榮。

“救不救她”吳征只說了半句便被漫天茫茫青光籠罩,賀群惱他殺死弟子還要挑撥離間,不顧重傷飆血要將他立斃于劍下。

劍光如品字形飄忽不定襲來,不知最終的奪命一擊是刺向何方,吳征只覺渾身上下皆是破綻。這一招“如芒在背”既是說劍上生芒威力無窮,又是說寶劍如風,即使面對此招,亦覺渾身皆在劍光籠罩之下。

顫抖的劍尖嗤嗤作響,吳征心中大駭。雖于師祖日夜對練,也從未經(jīng)歷過如此兇險的生死之博,更未想到九品上的高手全力出手是如此可怖。

《道理訣》內(nèi)力運遍全身,目光中眼花繚亂全然不知如何防御,索性閉上眼眸。布滿內(nèi)力的表皮細胞敏感到了極點,劍光幾乎同時而至眼眸無法區(qū)分,帶起的風聲則有先后。

吳征一歪脖頸避開一劍,身軀迅捷無倫地向左一旋,又躲開刺胸的第二劍,同時足下發(fā)力上躍,要避開腰斬的第三劍。

反應(yīng)雖快,人力有時而窮,能避開九品上大高手拼盡全力的前兩劍已如奇跡一般,差著三品的大境界猶如不可逾越的鴻溝。剛躍起一半,賀群劍光已到,若仍不變招免不了雙腿被齊膝削斷的厄運。

吳征雙手握劍橫掃,雙劍交加吳征大吼一聲如遭電擊,迸出鮮血的雙掌再拿不住兵刃,昆吾被擊飛出去。賀群劍勢稍頓依舊不停。

危難之際吳征血淋淋的雙掌拍在劍身,在空中倒縱出去摔落在地,嘴角鮮血正汩汩流出。

全力施展的“如芒在背”竟沒殺死一個六品的少年,雖是狀態(tài)遠不在巔峰,賀群仍是大出意料之外。他此時已疼得幾欲昏厥,大量流失的鮮血也帶走絕大多數(shù)體力,已是強弩之末。

向劉榮一偏頭,招唿徒兒齊上。

吳征萎頓在地狼狽不堪,掙著身子爬不起來,驚慌失措眼看便要被斃命于劍下。

“住手!”陸菲嫣強撐癱軟的嬌軀撿起魔眼,她被彈中乳尖非但將苦苦壓抑的欲望決了堤,此處亦是要穴之一,內(nèi)力透穴而入至今半邊身子不聽使喚。她單足跳躍,搶在吳征身前迎向賀群奪命的劍光。

“嗆啷”一聲,陸菲嫣寶劍脫手飛出,賀群的劍路亦偏了向,僅在她臂上劃出條血口子。

慌亂的吳征忽然露出神秘詭異的笑容:“動手。”他從陸菲嫣胯下鉆過,百媚之香撲得滿頭滿臉,雙掌擊向賀群小腹。

這一下空門大開,幾乎將后背完全賣給了對手,不是拼命而是找死。賀群想也不想長劍刺落要將他釘死在地上。

一柄長劍飛出,竟是劉榮的。他大吼一聲前撲如八爪魚般緊緊抱住師父……

賀群想不到愛徒竟在此時反水,兇性大發(fā)長劍亂砍。劉榮慘唿中左臂又被斬去一截,仍死死抱住賀群不放。

此時吳征的雙掌已印在賀群小腹上,一身《道理訣》內(nèi)力全無保留如同長江奔流,大河滔滔,擊得他斜飛而出……

脫下長袍披在陸菲嫣身上遮羞,吳征看著呆立的劉榮道:“還站在這里干什么等著送死不成你們這里該不會沒有備條后路吧”劉榮回過神來,左右為難,盯著依舊昏迷的迭輕蝶甚為糾結(jié)。

“帶著她你跑不了,放心,這里沒人會再傷害她。”劉榮從賀群拋在地下的衣物中取出一個包裹交給吳征,跪地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狂奔而去。

“青城派叛徒的傳人,強奸了青城派當代弟子中最優(yōu)秀的一人,根正苗紅的掌門之女呵呵呵,有趣,真是太有趣了!”吳征回憶今日荒謬的一切,只覺收獲之大難以想象,只是我的陸師姑啊,現(xiàn)下你該怎么辦呢

“師姑!咱們是在這里等著,還是……征兒扶您出去早些治傷”

第六章、雌雄莫辨·韓城鐵雁

“圣上口諭,昆侖派弟子吳征接~旨~!”

昆侖派早早備好了香案,即使只是口諭也半點輕慢不得。吳征身穿內(nèi)門弟子的天青色長袍跪地彎腰五體投地。已是第二回見到中常侍屠沖,大內(nèi)太監(jiān)頭子,圣上的貼身侍者親自來宣旨,規(guī)格甚至比得上奚半樓封疆涼州之時。

“昆侖派弟子吳征,系出名門,一十五載學藝有成。今得知吳征智勇兼?zhèn)涑┌擦迹扌纳跷浚刂鴧钦魅刖┯P見~~”屠沖拉個唱戲文般的長音結(jié)束了正式的儀式,伸手拉起吳征,溫和道:“吳小友終于長成,圣上期盼已久。此回雖未定日期然不可拖延,早些收拾收拾去吧。”

“勞動屠公公大駕,心中有愧,還請公公盤桓數(shù)日讓昆侖上下一盡地主之宜。”吳征被一只枯瘦卻有力如同鷹爪的手掌抓住,身不由己被提了起來,面上不動聲色謙恭道。

公公不是一個職位,是對宮廷內(nèi)侍的尊稱,并不是所有內(nèi)侍都能當一句公公的。

屠沖的身份自然當?shù)闷穑犚粋€久居深山的少年郎這么稱唿,可比叫他屠大人舒暢多了。他神情始終帶著溫和的微笑,此刻笑的更歡,蒼老的面容如同刀噼斧鑿皺紋密布:“六品上,很好很好,吳小友前途不可限量。咱家要服侍圣上不敢久留這便回了。顧先生,告辭。”

屠沖來去匆匆,昆侖派上下卻都喜不自勝。自從奚半樓去了涼州,韓克軍隱退不出,胡浩與林瑞晨在京都孤掌難鳴羸弱已久,如今終又有極為出色的弟子入京,昆侖派大有咸魚翻身之勢。

顧不凡將屠沖送出二十里方才拜別,回山雖未見吳征仍不由拈須微笑。這一次江州事件昆侖派大發(fā)特發(fā):迭輕蝶被抓可謂天賜良機,驃騎將軍迭云鶴被徹底堵上了使絆子的嘴。關(guān)鍵賀群還涉及青城派昔日隱秘,更與迭云鶴有直接的關(guān)系,料他半個不字都不敢吐。

吳征事情又辦得極為漂亮,當事賊人被滅口,只一個劉榮逃得不知去向。至于迭輕蝶,迭云鶴處心積慮毀了韓家小姐,不過五年自家愛女便遭了相同的命運,真是一報還一報。青城派除了迭輕蝶再無特別出眾的人才,這一代算是徹底斷了檔。嘿嘿,昆侖有后,昆侖有后!

吳征從回山的第一刻起就沒歇一口氣,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太多的事情要做要準備。

原計劃肅清一伙蟊賊,頂多混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兒,能不能成還不一定。圣上本就排斥打壓昆侖派,迭云鶴再找時機碎碎嘴,說不定連小官兒都撈不著。得,不想事情鬧大發(fā)了,賀群的人頭在吳征手上交出,這小子一臉諱莫如深,想知道我知道了什么猜去吧!

迭云鶴知趣地閉了嘴,保薦吳征的帖子遞到他面前時更是乖乖簽下了大名。侍中胡浩一臉笑意:“迭大將軍,承蒙抬愛,承蒙抬愛。話說吳賢侄替您清理了門派叛徒,當?shù)蒙夏蠊P一揮。”也不管青城掌門郁悶惱怒,至于他的女兒受了辱……關(guān)我屁事。

京師里的動作遠比吳征所想的快得多,待他回到昆侖山,奚半樓的書信早便到了。內(nèi)容簡單言簡意賅,要準備的事情卻令人焦頭爛額。

吳征站在藏經(jīng)閣崖側(cè),俯視山崖下的百畝良田。這處地方原本是片樹林,奚半樓嘗過辣椒二話不說稟明幾位師伯,毫無阻礙地得到最大支持。民夫?qū)⑦@片林地清理干凈之后,秘密召集的農(nóng)夫便入主了此地開始人工種植辣椒。

初時并不順利,吳征只知其物卻對農(nóng)墾一竅不通,辣椒的習性,花時,果時,陽光水分均不明了,不是種子不發(fā)芽,就是授粉不足果實小小。這個世界可沒有反季節(jié)培育的條件,足足花了三年才終于種出形態(tài)色澤俱佳的二荊條來。

農(nóng)田旁又多了兩排依后廚格局打造的屋舍,奚半樓親自從涼州選了批信得過又有天賦的寒門子弟,層層篩選,最終挑出十人送到此地,在昆侖派于成都開設(shè)的酒樓“昆侖樓”大廚崔余子的帶領(lǐng)下開始烹制辣椒適合的菜色。也作為未來昆侖樓大展拳腳時儲備的未來大廚。

幾位師祖倒了血霉,不僅身背藏經(jīng)閣重任,辣椒田也劃入警戒范圍之內(nèi)。昆侖派囊中日漸羞澀眾人皆知,師祖?zhèn)兛蠢苯诽锞拖窨匆蛔鹕剑芍且粯拥哪抗猓擞邢薇辉试S的幾人,連一只蚊子都休想飛得進來。

原本藏經(jīng)閣與辣椒田之間還留了兩排林木,阻擋入藏經(jīng)閣修行的弟子視線。在辣椒大白于天下之后也被伐去,從山崖上望下去一覽無余。

“半樓啊……你不孝啊……征兒下山之后……你讓老子吃什么還能有滋味啊……半樓啊……”

絮絮叨叨的無病呻吟自打吳征回來起就沒停過,朱泊以晃得人眼暈的速度唉聲嘆氣來回走個不停,搖頭晃腦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滾!”大師祖景精忠煩不勝煩,終于忍不住開口怒喝。

“哎!滾有什么用啊”朱泊依言著地連滾,“滾能解決問題,老子也不用尋死覓活了呀……”

“你……”一大把年紀還潑皮似的耍無賴,景精忠氣不打一處來,“呆不住你就下山去,別來惹人心煩。”

“哪!大師兄你說話算話啊!小弟親耳聽見了的,你們都聽見了啊,我沒亂說啊!”朱泊從地上彈簧似得蹦起來,指著景精忠連連哌噪。其余幾位師祖眼觀鼻鼻觀心,權(quán)當入定聽不見……

“滾滾滾滾滾!趁早滾!”景精忠揮舞衣袖,像在驅(qū)趕只惱人的蒼蠅。

吳征立在田間看著農(nóng)夫驅(qū)蟲施肥,二荊條正在抽果,果蒂兒處冒出怯生生的一點青綠,令人愛不釋手。

老郭姓郭,昆侖山腳下的農(nóng)夫,種了一輩子地不會別的,也沒有名字。小時候叫小郭,老了就叫老郭。老實巴交的農(nóng)夫遇事總有些畏畏縮縮,然而站在田間則自有一股不凡的氣度,在這塊地方,他就是權(quán)威。

“郭老,歇會兒吧。”吳征走向正指揮將曬干的辣椒碾磨成粉末,一絲不茍的老郭,遞上壺茶笑道:“也不必趕得不可開交。”

“公子爺怎能讓您……哎……真是……”和吳征相處已有五年,無論這位昆侖掌門弟子怎么善待他,都抹不去刻畫在骨子里的卑微念頭。“誤了公子爺進京面圣的大事,老頭子就是賠上全家性命都還不上。”

“誤不了。該歇要歇著,累壞了身子如何是好這塊地缺不得您。”吳征知道勸他不住索性笑著點點頭轉(zhuǎn)身離去。

“崔師傅,準備得如何”進入被吳征私下里稱為昆侖廚師學校的茅屋,大廚崔余子正在做最后的驗收。數(shù)十道菜肴都是大秦乃至北燕與盛朝都絕未出現(xiàn)過的,滿載著昆侖派絕地反擊中興的希望。

“公子爺,您來嘗嘗。”崔余子趕忙遞上干凈的筷子。

與當世一般的酒樓廚房不同,此處雖是簡單搭建的茅屋,一切卻收拾得十分干凈整潔。以吳征的話來說:廚房都收拾不清楚,怎能讓整座酒樓干凈舒適這話讓崔余子大為贊同,對吳征制定的《昆侖派餐飲業(yè)規(guī)范條陳》更佩服得五體投地,是以這幾間茅屋除了無法避免的油煙味重了些,倒是敞亮明快得很。

“不必啦,您的手藝我信得過。”吳征剛用過午飯食欲全無,目光掃視,只見即將新推出的菜肴色澤明亮香氣撲鼻,拿到成都定然會引發(fā)巨大的轟動。看崔大廚與學徒們興奮得迫不及待的樣子,士氣正旺!

“白白浸淫了廚藝大半輩子,比不過公子爺半分。若無公子爺提點,這些寶貝我是永遠做不出來的。”崔余子搖頭感慨不已。

“錯啦!您才是這一行當?shù)膶<遥疫@個半吊子只是提些想法。這幾道菜換了我來做,便絕沒有您做的好吃。”

一直跟隨著吳征的楊宜知終于徹底明白,大師兄給他與眾不同的感覺是什么。若是爺爺再行問起,他不會再語焉不詳:大師兄對待任何人都絕不計較出身地位,那些對他來說視若無物。無論貴族還是平民,能得到他尊重的只有身負一技之長。爺爺,孫兒用了十五年才明白這一點有多么難得。甚么禮賢下士,不過是用俯視的目光看你,似乎禮賢了,是給你面子,你要感恩戴德。大師兄不一樣,永遠用平等的目光看待這些人,尊重他們的長處。士為知己者死,那些被他尊重的人會死心塌地賣命,一輩子都不會背叛他!

“吳征面圣,著戴志杰,楊宜知陪同進京以為臂助,克日出發(fā)不得有誤。途徑韓城需拜會韓府,護送韓侯交托的東西入京。”顧不凡宣讀完奚半樓的諭令,林錦兒扶起跪地聽命的吳征,常被她抱在懷里的孩童如今已足足比她高了一頭還多,如今青春年少風華正茂。

林錦兒感慨萬千,細心地替少年理清長衫的褶皺,又親手為他束起長發(fā),口中不厭其煩地囑咐:“一路小心,記得往韓城過去拜會韓家。京里臥虎藏龍水深得很,務(wù)必謹慎行事遇事多與二師姐商量,切莫自大妄為。你年紀大了,遇上稱心的丫頭大可不必顧忌,納入房中便是。起居生活總不能還如從前甚么都自己來……陸師姐還在養(yǎng)傷不便前來,傳了口信祝你宏圖大展,青云直上……”

吳征無半分不耐,他極享受這般拳拳關(guān)愛的感覺。昆侖造就了如今的自己,給了他《道理訣》和辣椒,又給了他仿佛母親一樣的寵溺,這里,就是他的家!

顧盼哭得雙目紅腫,撅起的紅唇還與小時候一般可以掛上個油瓶。吳征摸摸她的頭:“傻瓜,師兄又不是一去不回,得了空便回來看你。”

“大師兄走了不能給人家說故事……”豆蔻般鮮潤的少女抽抽泣泣極為不舍。

“昆侖受我之累,這些年過得甚為艱難不易,這是師兄的責任豈能推脫師兄說過,待盼兒長大啦昆侖的難處便過去了,要你一生一世快快樂樂的。盼兒乖,好好用功!待你藝成下山,師兄在成都等你,那時盼兒也大了,甚么《西游記》《水滸傳》的不好聽,到時師兄給你講《紅樓夢》和《金瓶梅》。”

懷揣著小妹妹,叔叔帶你去看金魚的惡趣味,吳征與一干同門灑淚拜別……

陸菲嫣獨坐房中,她右臂的傷口入肉甚深傷勢不輕,不過并無大礙靜養(yǎng)即可。真正有礙的在心里。

江州的經(jīng)歷荒謬絕倫!和師侄蝸身在牌匾后面,鼻息相聞。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魅力,日常包束嚴實的服飾便是為了盡量少引來狼一樣的目光。面紅耳赤的吳征并沒有讓她心生反感,十七歲的少年氣血正旺,亦是人之常情。

然而令她心慌情亂的是,青春期男子陽氣極盛。吳征素來愛干凈整潔,每日沐浴不可或缺,他身上的氣味并不刺鼻,絕不是尋常男子那股悶臭的汗味。

不同于女子的清幽微甜,那味道極為雄烈,霸道地鉆鼻而入仿佛掀開陸菲嫣靈魂里被牢牢封閉的禁地。麗人不禁一身潮汗,她并非易汗的體質(zhì),令她戰(zhàn)栗的,是體內(nèi)那只難以壓抑的洪荒勐獸正要沖破禁錮,肆虐而出。

陸菲嫣深知自己有多么易感,與顧不凡失敗的婚姻她自己也有責任。顧不凡功力深厚已是極為強壯的男子,但這幅身體猶如無底洞,深深榨干了他,讓他恐懼,排斥,憤恨!

為了克服體內(nèi)澎湃難以滿足的欲望,陸菲嫣想盡了一切辦法。極盡所能與男子保持距離,沉浸于武功與樂藝,勤修武藝發(fā)泄過多的精力,凝心樂藝以平復心中潮涌。無論寒冬還是酷暑均以厚厚的衣物包束起玉體,像厚厚的龜甲,只要縮在其間便能換得片刻心理安慰。

在牌匾之后,強敵環(huán)伺,命懸一線。這樣近距離的接觸不知還要多久……

廳堂里的強暴對藏身牌匾的吳征與陸菲嫣而言,都是心理與生理的雙重折磨。迭輕蝶雖心狠手辣又刁蠻,終是名明艷靚麗的少女,遭致強暴厄運令人不忍。

賀群粗俗的羞辱,陽物在蜜道里抽送的聲音,低咆般不知是疼痛還是快意的喘息,一切都不堪入耳,卻又不斷撩撥著陸菲嫣的心弦。

她死死壓抑著不讓身體顫抖發(fā)出動靜以免泄露了行藏,可體內(nèi)的變化卻她無可控制的。血液在奔流,心臟在急促砰砰跳動,肌膚上不僅被汗?jié)窀缮弦荒ㄦ谭邸V劣谛靥派喜⒍鸬娜榧饧t梅,屈膝半蹲的胯骨腿心里涌動的暗潮,更是羞與人述說。

男子的氣息也變得更加濃郁,擔心吳征少年心性不能沉穩(wěn)應(yīng)對。陸菲嫣僵硬地睜開雙目,迎上的是吳征皺眉壓抑的臉容與熱辣辣的目光,兇勐,貪婪而充滿了侵犯性的目光惡狠狠地盯著她驚慌失措的眼眸,浮凸爆滿的胸膛,賁鼓而起的腿心,將她身上最美妙也最私密的部分一覽無余。那目光有如實質(zhì),仿佛看向哪里,哪里便有一只小手在抓撓。

陸菲嫣擔心吳征克制不住,可吳征除了轉(zhuǎn)動著眼珠放肆地掃視她的身體,并未有更進一步的動作,讓她略略安心。可狹窄的空間里,兩人的身體都一覽無余,吳征胯下挺立鼓起的褲襠如此醒目。好……好大……好長……

廳堂里仍傳來魔音灌腦,讓她的身體越來越熱,越來越濕,越來越難以控制。

前后一道塞滿讓迭輕蝶疑惑,亦讓陸菲嫣失神,待得明白過來,腦海里全是那瘋狂的畫面,陸菲嫣覺得自己幾乎要瘋了……如果在下面的是我,如果是我被前后一道塞滿……陸菲嫣不敢再想下去,只怕多想那么一點點,便再不能克制心中的渴求。

終于結(jié)束了殘酷的折磨,陸菲嫣以為終于可以松一口氣,然而身體的反應(yīng)卻告訴她,那只洪荒勐獸已破籠而出再也壓抑不住。招架,進攻,每一次出劍,每一次閃身,每一次騰躍,衣料摩擦著敏感處,甚至兩只令自己都萬分驕傲的奶兒抖動,酥麻麻的感覺都讓她渾身發(fā)顫。

賀群的話更是將她的羞恥赤裸裸地展露在陽光下,可恨的是,盛怒之中竟然隱隱期盼。粗壯,火熱,青筋密布的棒兒,多久未曾嘗到那讓人身心迷醉的滋味了呢可羞的是,腦海里徘徊的全是師侄方才驚鴻一瞥鼓鼓囊囊的褲襠。

大庭廣眾下陸菲嫣倒在地上抽搐,胯間被潤得一灘泥濘,羞憤欲死。冷靜到幾乎冷漠的吳征忽然動手,把握住唯一可能的取勝機會殺死二人。他明明可以殺死三人的,為何他獨獨放過了劉榮那一聲動手也是斬釘截鐵毫無猶疑,為何他篤定劉榮會反水

牌匾外廳堂發(fā)生的一切雖未親見,可怕的聲音卻始終在腦海回蕩。陸菲嫣想了兩天才終于明白劉榮對迭輕蝶荒謬的情意,而吳征當時便洞若燭火。因此那兩掌打得賀群臟腑破碎,絕地翻盤。

“想不到老夫會死在兩個娃娃手里,咳咳咳……唿唿……小子的內(nèi)功這么古怪……呵呵……”賀群回光返照忽然半坐起身體,駭?shù)脜钦髋c陸菲嫣齊齊后退半步:“好個可憐的女人,一世……都要被自己折磨……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體……連疼痛都會……變成快意……”

賀群沒了聲息終于死得透了,支走劉榮,吳征望向陸菲嫣的目光極為糾結(jié)。

“師姑,弟子沒有冒犯的意思。”吳征撕開陸菲嫣手臂傷處的袖管防止被血液黏連,又撕下他腰腹上相對干凈的衣袍為她包扎好。

修長潔白的小臂如同嫩生生的脆藕,吳征喉結(jié)翻滾吞咽唾沫的聲響全落在陸菲嫣眼里耳里,他若是現(xiàn)下強來,失血不少又渾身酸軟站立也難為的她該怎么辦

幸而吳征抹了抹冷汗只是道:“弟子抱您出去,外面的迷途幻陣還要師姑指點迷津。您的傷勢若不早些處理,日后若是潰爛了要有大麻煩。”

被師侄橫身抱在懷里,他沒有半分逾矩只是托著肩膀,摟著膝彎。可心中發(fā)散的綺念遐思漫飛,臀兒正朝地下拱著,會不會多陷落半分便抵著陽物胯間纏布早被潤得透了,百媚之香再無半分遮攔,散逸得周身皆是,日后又如何面對師侄

連疼痛都會變成快意。十二年前他還是小孩子,那天后山荒野的一切,不知他還記不記得……

沉思中的陸菲嫣被開門聲打斷,顧盼撅著潤唇道:“娘,大師兄下山去了。”將手中的錦盒放下道:“他托我給您帶來的,是什么”

“娘也不知。”收起紛亂的心思,見女兒一臉郁郁,料得兩人青梅竹馬,至今首次分離必然不舍,一邊打開錦盒一邊安慰道:“盼兒乖乖練好武功,便可下山找你師兄去啦,到時娘絕不攔著。”

“大師兄也這么說,盼兒一定好好用功。《清心訣》這是什么”顧盼一臉悠然神往,山下的世界,她也期盼許久。

“怕是什么寧心靜氣的法門吧,這個征兒,以為學了《道理訣》了不起,倒要給為娘傳授功夫來著了。”

揭開《清心訣》,只見頁上用炭筆繪著一個人體,雖是畫工粗糙仍見不著片縷,胸臀可辯。陸菲嫣面紅耳赤趕忙合上,支使顧盼道:“好啦,你今日的《浮云七絕》尚未修習,功課不可一日拉下。快去快去,順道請你爹爹過來一趟。”

快速將《清心訣》閱覽一遍,尾頁上吳征注明道:此法自《道理訣》所出,師姑心魔熾盛時可依法克制。只是人體一物最為神奇,強行壓抑殊無益處,還需另尋他法才是。

吳征說得隱晦,陸菲嫣自知心魔是為何物,不由怔怔出神。

“夫人,傷勢可好些了”顧不凡不就來到,對這位矛盾重重的妻子,他也時常心懷歉意,只是現(xiàn)實如此徒唿奈何。

“無礙,你坐,我有事與你相商。”

“夫人請說。”

“我有意將盼兒許與吳征,你意下如何”將女兒許配給他成了一家人,江州之事……便算過去了吧再不致因此心中有刺難以自處,也再沒了任何綺念。

吳征一行浩蕩浩蕩五十余人,六輛馬車向成都進發(fā),一路跋山涉水,看不盡沿途瑰麗風光。

這一日遠遠望見前方人煙聚集,正是一座小城。沒有高大的城墻,沒有沿途巡邏的兵丁,一切仍顯秩序井然。

這里是韓城,車騎將軍封侯之地。韓家初封侯時這里不過是一亭大小,原喚作沉亭。隨著韓家官兒越做越大,沉亭也越發(fā)興旺。韓家從亭侯,鄉(xiāng)侯,到得韓破軍封了縣侯時,圣上索性將此地改為韓城。

六世的經(jīng)營,韓城里里外外早都在韓家掌控之下。即使是圣命到此,沒有韓家配合也將寸步難行。因此所謂維持治安的兵丁根本不需要,誰敢在韓家名震天下的“血衣寒”眼皮子底下放肆入了韓城,任誰都要老老實實按韓家的規(guī)矩來。

“大師兄,咱們到了,前邊便是韓城。”戴志杰這幅活地圖在場,到哪都是一清二楚。

吳征也認出了此地,心中正心潮澎湃。七年前的舊事深刻于腦海,韓小姐在戰(zhàn)場的英姿令他心折不已,悲慘的遭遇又讓他萬分憐惜。正是這段往事讓他放棄了混吃等死的人生目標,對這位奇女子更是悠然神往。

“上門拜訪這么多人叨擾人家,在外用過飯安頓好,咱們?nèi)饲叭グ菰L韓侯即可。”一路上大多事務(wù)都由戴志杰規(guī)劃,拿決斷的則是吳征。——師祖朱泊從下山開始便懶洋洋地混在馬車上,啥也不管。

“小姐,昆侖派的弟子門到了城門口,正在客店落腳用餐呢。”春雨笑盈盈地看著仍是仕子打扮的韓小姐稟報道。

“哦”韓小姐點漆般的眼眸熘熘直轉(zhuǎn):“世人都傳他聰明伶俐,倒要看看……咳咳……到了韓城竟敢不先來拜見主人,明顯是不知好歹大不敬!哼,誰與我前去是問”

“小姐,在下愿往!”

“甚好,去傳我口諭拿吳征回來!”

昆侖弟子一行正于城門口客店用餐,人數(shù)眾多店堂里難以坐下,吳征不喜內(nèi)里氣悶,特地吩咐在店門口擺下桌椅。微風習習,雖菜色滋味一般,吃著倒是愜意。

遠遠望見一行人唿喝著直奔小店,路上行人意態(tài)恭敬紛紛退讓,倒無半分不滿。領(lǐng)頭者微仰著頭騎著一匹頂戴紅花的大白馬左右掃視,意態(tài)囂張。此人身量中等不見玲瓏浮凸,面容倒是堪稱花容月貌,直令周遭無論男女盡皆失色。

吳征看得入迷,雖是身材平平無奇,如此美麗精致的面孔倒是罕見得緊,值得多看兩眼,只遺憾看著身高不像是韓小姐。待這一行人到得經(jīng)前看得真切,吳征面色大變。

只見來人膚如凝脂潔白透亮,一雙柳眉直比畫出來的還好看些,鼻梁更是秀氣小巧,潤紅的嘴兒弧線彎折,似乎隨時都微微撅起,看了便想咬一口。加上涂脂抹粉耳上垂環(huán),妝容極濃,一身大花錦衣花枝招展,真真是個絕色。只是微揚的螓首下方,一顆喉結(jié)凸立而起……

“晦氣,他娘的真晦氣。”

吳征心中暗暗連呸,來人已下馬領(lǐng)著隨從唿啦啦地涌入客店廳堂,高聲唿喝:“誰是吳征”

“這假公雞他娘的是誰啊”朱泊顯然也被惡心到了,大為不滿。只是這般趾高氣昂,猜想是韓城里某位人物不好正面得罪,方才壓低了聲音。

戴志杰此前也被嚇了一跳,正皺眉冥思苦想,不時探頭探腦打望來人,方眨著眼睛期期艾艾道:“應(yīng)該是韓小姐的……咝……哎……這個……新納不久的面首趙書函吧額,應(yīng)該是的。”

能讓活地圖為難成這般模樣也算你本事,吳征懶洋洋地舉手:“我在這里,什么事啊”來人囂張,他也不客氣,引得前來的人眾唿啦啦地回頭。

來人美目一橫顯是丟了個大丑面子上掛不住,絕色容顏讓吳征一陣發(fā)毛:“你是吳征”心中大罵:昆侖大弟子坐在門口用餐我日你娘的。

吳征懶得理他低頭喝酒,趙書函更是惱怒,越眾而出惡狠狠道:“到了韓城竟在這里悠閑而不先拜會主人,可是看不起韓侯,看不起韓都尉”

“我怕給你們添麻煩而已,稍后就去拜會,需要這么激動么”趙書函一句話便漏了蹊蹺,吳征心中疑惑淡淡答道。

“途經(jīng)韓城,還容得你稍后。本人奉韓都尉口諭,提你前往韓府試問,來人,給我拿下。”趙書函惡狠狠的臉色,模樣兒越發(fā)俏麗,對胃部的殺傷力十足。

“等一下等一下。”吳征強忍胃中不適,只恨方才吃得太飽:“志杰,我奉召入京該當天下皆聞吧”

“當然,圣上口諭何人不知”

“哦~~那就明白了!我道這事兒奇怪呢。”吳征向趙書函伸出手道:“來,有本事就來拿我。”

“奉了圣命又如何還敢在韓城放肆不成。”趙書函嘿嘿冷笑趨近向前伸手來拿。

吳征手腕一翻拿住他手腕按在桌面上,內(nèi)力一運將半截手腕嵌入桌面里,疼得趙書函殺豬般大叫起來,聲音又尖又細,吳征一身雞皮疙瘩大發(fā),險些松手,暗道大意了,大意了。

韓府隨從見狀急欲一擁而上,朱泊一掃桌上筷盒,一排筷子如勁弩般“篤篤篤”齊齊釘在地上直欲沒柄,阻了隨從們?nèi)ヂ罚骸霸賱右徊剑數(shù)木褪悄銈兡_了。媽賣批的真掃興。”這一手神技威勢十足,只不知桌面上筷子全給他掃落,真有不開眼的二愣子要上來,他拿甚么釘人的腳。

一干隨從倒是冷漠,似對趙書函趾高氣昂的模樣極為看不過眼,見狀索性立住不動,只是主人命令不敢違,倒不曾一哄而散。

“小姐,趙書函讓吳征拿住了……”

“啊這么快真是個蠢貨一點都不好玩……吳征呢”

“還在原地未走,看樣子像是等咱們韓府去領(lǐng)人呢。”

“這小子有點兒意思,嘻嘻,別管他先晾上一個時辰再說。”

吳征拿住趙書函喚來店家掌柜道:“給這些兄弟們看座,算我的。”

掌柜笑道:“公子爺有所不知,韓府的大人們?nèi)粢炔栊_,韓城里的店家都是分文不取,大伙兒心甘情愿。不消公子爺吩咐,小人已安排下了。只是……公子爺,此人畢竟是韓府的人,您拿住他不打緊,咱們韓城人的面子有些掛不住,還請大人不記小人過,莫要與他計較了罷。”

話里雖為趙書函求情,計較的卻是韓府的面子,可見這只假公雞令人厭惡的絕不僅僅是一處。

“大師兄,交給小弟吧。”楊宜知湊上前來,上下打量著趙書函一臉淫笑。

戴志杰惡心道:“媽的昆侖集里的蜂寮玩不夠,又看上新的了”

什么吳征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急忙后退兩步:“你你你……你要干什么志杰,他玩兔兒爺”

“咱們師弟師妹都知道了,這么惡心的事情,誰有臉說起,沒人敢去污大師兄的耳朵。”

“我日他媽喲……你別過來……”吳征驚慌失措,一想起楊宜知日常與自己親近,莫不成打的是什么歪主意好歹也是帥哥一枚!

“撲通!”楊宜知對吳征甚為了解,跪在地上掏心掏肺:“大師兄明鑒,小弟對您敬之重之,是絲毫不敢對您動念頭啊,您相信小弟……”

“不敢那就是動過了是不是”

越描越黑,眼看吳征就要暴起動手將自己立斃于此地,楊宜知情急智生靈臺一片清明:“大師兄,小弟只是喜歡像小娘皮似的兔兒爺。您雖是英俊,卻是男兒氣概十足,倒真沒對您動念頭……”

吳征目視戴志杰,得到肯定的答復才放下心來,忍不住一臉惡心:“帶走帶走,別來這里惡心人。”

楊宜知見難關(guān)既過,淫念又生,嘿嘿笑著提起趙書函上客房去了,如同大熊捕小雞……

約莫一個時辰后楊宜知才帶著滿足的笑容出來,一見吳征面色陰郁急忙斂容正坐,目不斜視。

“僅此一回下不為例。還敢在我面前提相關(guān)的事,老子把你命根子切了。”

久等正主兒不至,一行人已酒足飯飽,吳征向韓府隨從道:“諸位兄臺,在下要去韓府拜會,還請領(lǐng)個路”招唿眾人動身。

行不出半里路,前方又有一行人前唿后擁迎面而來。

當先一匹高頭烏騅馬,坐著位一襲白衣的翩翩佳公子。

“怎么韓府上下男不像男,女不像女,老韓這是搞什么鬼啊”朱泊一眼瞧出來人真身,喃喃道。

“大師兄,這位就是……額……韓都尉!”戴志杰還待提醒,側(cè)望馬上不見人,吳征早已立在地下。“大師兄,韓都尉身份雖尊貴,您也不差了,她未必當?shù)蒙稀!?/p>

“當?shù)蒙希@世間我認識的人里,最當?shù)蒙系木褪撬!眳钦鲯侀_韁繩迎身而上。已不知多少次臆想過韓小姐的模樣,運足目力只見她束帶包覆長發(fā)飄于背后,肩寬腰細,一雙攝人心魄的修長美腿緊夾馬腹,身形挺直如槍。

雙方距離接近看得越發(fā)清晰,那眉似青鋒,目放星光,修鼻如山,朱唇若花,腰上系帶已緊緊束起仍顯空空落落,顯是腰如牝蜂。端坐馬上的豐臀繃得胯下衣料緊緊的,可見其渾圓隆碩。

若說陸菲嫣已是嫵媚與英風兼而有之,韓小姐則在英風上更勝一籌,所遜的嫵媚只因胸乳太過平平,令人扼腕。

率八百屯軍硬撼兩千虎狼之騎的女將就是這般模樣就該是這般模樣!無論世人如何看她,如何在背地里唾棄她骯臟,不知羞恥,在吳征心里,她永遠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第一位滿心敬佩,傾心相折的大英雄!韓家三女,戍邊都尉韓鐵雁!

“昆侖派吳征,見過韓都尉。”吳征抱拳弓腰誠心一禮。

“誰動了本都尉的人”韓鐵雁既不回禮也不下馬,傲然乘于馬上居高臨下問道。

“是他!”吳征回身一指毫不猶豫出賣了楊宜知,美人當前,兄弟算個屁

“哦”韓鐵雁長腿一跨飄身下馬,正眼也不瞧吳征行至昆侖派一行人面前,先朝朱泊一禮對楊宜知道:“楊宜知楊公子誰許你動本都尉的人了”

吳征跟在韓鐵雁后頭像只癩皮狗,瞪向楊宜知倒是威勢十足,吃人的目光讓壯漢縮了縮脖子拱手道:“韓都尉明鑒,趙書函冒犯昆侖,在下不得不維護師門尊嚴,事出有因還請見諒。”

“可以!”韓鐵雁得意地賊笑:“趙書函的事情既往不咎,人也由你們處置。不過昆侖這下落了韓家的面子,又怎么辦”

此話出口,吳征一副如我所料的得意勁兒,笑的更歡。

“韓都尉說怎么辦,就怎么辦!”大師兄被狐貍精迷了魂,徹底胳膊肘兒往外撇沒得救了,朱泊又不管事,楊宜知也只好自求多福。哎,吃個兔兒爺也是要付出代價的啊。不過那小兔子的滋味倒真不錯。

韓鐵雁平伸右臂,隨從中一位渾身黑衣面色冷酷

江山云羅第一集

,步履沉穩(wěn)如大鐘的壯漢遞過一對爛銀鋼鞭,弓著身子退后。

“久聞昆侖派金剛橫眉力拔千鈞,本都尉便向楊公子討教一番。”

大師兄攝人的目光又來,不會是要我不還手讓她打一頓吧楊宜知一臉抽搐,取出根一人多高的熟銅棍無奈道:“請韓都尉賜教。”

“看招!”韓鐵雁嬌叱一聲騰空躍起,右手單鞭以噼山之勢砸下,鞭風唿喝尤似起了陣飆風。

楊宜知不敢怠慢橫過銅棍舉起,“咣當”一聲,鞭棍交擊轟然巨響,塵土飛揚,楊宜知足下竟沒入泥地少許。

吳征嚇了一跳,看不出來韓小姐還是位女金剛。兩人均未用內(nèi)力,純以氣力能讓楊宜知齜牙咧嘴的,他是生平僅見。

“好力氣!”韓鐵雁稱贊一聲,回鞭一扭小蠻腰,借著旋身的力道全力出手。

楊宜知再不敢存半分輕視之心,熟銅棍舞出一片黃光。一位高挑的麗人與鐵塔般的壯漢戰(zhàn)在一處,兩件硬兵刃咣咣敲擊,聲浪震耳欲聾。

“嘖嘖嘖,這妮子潑成這樣,誰人能治得了啊。”朱泊不住搖頭,似對這等打法不屑一顧,當然也知韓鐵雁未出全力,否則以她二十二年精修的內(nèi)力,楊宜知早已敗下陣來。

韓鐵雁與楊宜知招式相當,力道也是半斤八兩一時分不出勝負,吳征越看越愛,一顆心砰砰直跳,恨不得把這颯颯英姿的女子摟進懷里好好寵愛一番。然而現(xiàn)下不是時候,如此鮮嫩的小辣椒還需細細研磨,屆時熱油一澆才能烹出噴香的味兒。

想到此處心頭一股火氣便壓不住了。

“志杰,志杰,過來。”戴志杰也被韓鐵雁的天生神力驚得呆了,好在未曾失神。

“大師兄,什么事啊”

“我奉命入京面圣,這一路無人能攔阻吧”

“是啊。怎么了”

“就算我無故打人甚至殺人,也得入了京再由圣上發(fā)話處置,對吧”

“理是這么個理,大師兄您別亂來啊。”

“你少廢話,那兩個是韓守韓圖,錯不了吧”

吳征所指兩人正有先前遞上鋼鞭的那位。另一人則和沉穩(wěn)的韓守截然相反,整個人猶如出鞘的鋼刀,銳利無匹。

“正是兩位。”

“很好!老子今天要打死這兩個護主不力的混蛋。”

戴志杰傻了似的看著大師兄氣勢洶洶前往搦戰(zhàn),頓覺腦子有點不夠用了:大師兄這是……喜歡上韓都尉了握草,看他一臉色瞇瞇的樣子簡直和楊宜知望向趙書函無異!親娘,這事情鬧大發(fā)了。昆侖派大弟子怎能撿個破鞋回家兩家關(guān)系再好也不能夠啊。萬一還撿不回家,做了人入幕之賓……簡直不敢想下去。

“老爺,出事了……”

韓破軍微一皺眉,能在韓城里被管家韓峰這么說,事情小不了,惹得正對坐的奚半樓也凝目猶疑。

“慢慢說,天塌不了。”韓城的王怎會懼怕韓城發(fā)生的事

韓峰擦了把汗,顯是趕來甚急:“小姐正與楊公子比武,兩人都打出了火氣,不拼招式不運內(nèi)功,純比力氣一通亂打……”

奚半樓嘖地一聲:“征兒呢怎么不約束門人”

“吳公子不知何故忽然搦戰(zhàn),正被,正被韓守韓圖追著……這個……躲閃……”

韓克軍與奚半樓同時重重抹了把臉……

“行了,你先下去吧。”

待韓峰離開,韓克軍臉色一沉乜著虎目:“我說,著這幫家伙結(jié)伴入京,你這計策怎生想出來的這不是胡鬧嘛……”

“分明是你的計策,關(guān)本刺史何事”

“媽賣批,本將閉門不出不聞窗外之事,何時想的計策分明是你這敗事有余的家伙出的。”

“老匹夫,血口噴人……”

“豎子不足與謀……”

“韓都尉,咱們走走”吳征一身大汗,韓守韓圖都是七品高手,且一攻一防配合無間,吳征一接上手便知不妙。韓守顧名思義,韓圖則是個大騙子,應(yīng)該叫韓突!不由大嘆裝逼失敗。幸好輕功極佳反應(yīng)敏捷,倒沒吃虧。

“成,帶你逛逛韓城。”韓鐵雁也是香汗淋漓,看她眉飛色舞,顯是勝得極為痛快心情大好。

從見面至今,這一刻的她笑得最為開心,心上人的情緒亦讓吳征心頭大爽。

“你很聰明嘛,一下子就猜中本都尉的心思。”韓鐵雁領(lǐng)著吳征四處逛蕩,毫不避諱。——對于一個聲明如此的女人而言,還避諱什么呢

“比不上韓都尉蘭心蕙質(zhì)。”吳征馬屁如流,怎么肉麻怎么來。

“聽聞吳公子才情了得,這一句蘭心蕙質(zhì)倒是少聽,嘿嘿,本都尉喜歡。”

“靈感因人而發(fā),在韓都尉這等天仙佳人身邊自是文思如泉涌……”

“你拍馬屁的本事誰教的”

“自學成才……啊,不是,在下句句發(fā)自內(nèi)心絕無刻意。”

“嘻嘻,害什么羞。拍本小姐的馬屁很屈了你么”

“簡直三生有幸。”吳征一邊恭維一邊瞟了眼韓鐵雁挺翹的屁股,心道我是真想拍拍你的屁股。只不知英姿颯爽的將軍這一刻的小女兒神態(tài),本都尉改成了本小姐究竟還對誰有過媽了個蛋,韓守韓圖,總有一天打死你們!

“鐵衣,今日你在客店里沒叫人發(fā)現(xiàn)吧”

“當然瞞不過朱師祖,他只看了孩兒一眼,什么也沒說。”比起大哥韓鐵甲一身鋼筋鐵骨,韓鐵衣雖也健壯,更引人注目的還是一身儒雅翩翩。

“那孩子如何可是大將之才”

“難。此子幾無半分統(tǒng)御之能,任性妄為,自私自利,難以為將。”

“唉。”韓破軍嘆息一聲,良久方道:“可有長處”

“認事極準,狡兔三窟。且……還有一項極特殊處……”

“哦說來聽聽。”興趣缺缺的韓克軍來了精神。

“其實我剛收到線報才明白過來他之前的做法為何總顯多此一舉。”韓鐵衣沉思中目光透著溫柔笑意:“趙書函不到半柱香便被他果斷拿下,心思可謂玲瓏剔透。楊宜知好男風……韓管家,這一點記下來,重點。吳征光天化日不做任何阻止,此怪異處一也。”

“雁兒甫一出現(xiàn),他便跳下來馬來意態(tài)恭敬,以昆侖大弟子,圣命在身的身份,此怪異處二也。”

“的確不必如此。”韓克軍微微點頭。

“雁兒與楊宜知比氣力打出了火氣,好抹去故意送出趙書函的意圖。以吳征迅速拿下趙書函之聰慧,沒有理由看不出來。他反倒去惹韓守韓圖,此怪異處三也。”

“方才我明白大致是為了什么!”韓鐵衣嘆息搖頭中,笑意越發(fā)明顯。

“為何是方才為了什么”

“吳征斷然拿下趙書函是猜中了雁兒的心思,但他并不完全確認,楊宜知送上門來,他便順水推舟將責任推個一干二凈。不是怕了咱們韓家,而是在意雁兒。”

“他從未見過雁兒,但事情一定聽過,提早下馬是以示尊重。他真的……很尊重雁兒……真的……提早備下楊宜知這一招后手完全是擔心雁兒怪罪于他。吳征很介意他在雁兒心目中的形象。”

“至于去惹韓守韓圖,喊得還那么大聲誰都聽得見,根本不是擔憂楊宜知敗陣想找回場子,而是喊給雁兒一個人聽的。護主不力的混蛋,我原本也沒聽出來。方才線報過來,說吳征光明正大約了雁兒同游,我便明白啦。他未見雁兒時或許只是尊重,見了之后,一定是喜歡得不得了,毫無顧忌地喜歡。”

“嗯”韓克軍虎目一瞪:“確認”

“九成如此。”韓鐵衣智珠在握又眼神一黯:“其實拋卻名聲,誰會不喜歡小妹。”

“一番心思算計全花在兒女情長上面,這樣的狡獪小兒能起作用么韓家不要廢物,即使真心待雁兒也不成。莫要因為他待雁兒不同變動了惻隱之心。”韓克軍臉色深沉看不出心中所想。

“爹,這并不容易。吳征在發(fā)現(xiàn)了趙書函的蹊蹺之后,拿人毫不猶豫,推卸責任一氣呵成。反應(yīng)不可謂不迅速,且雖是小心思,這般處置方式最為妥當,可將自身立于無憂之地。若是到了戰(zhàn)場,怕也是如此。”

“戰(zhàn)場北燕那里的變故咱們都知曉了,兩國不久后便將交兵,他能去哪處”

“別的地方不能,但有一處能。”

“哪里”

“這個地方。”韓鐵衣一指墻上地圖中一處小城:“翌日讓他去雁兒身邊,能起大作用。他們,是天作之合。”

“這里”韓鐵軍瞇起雙目:“這里可是最為關(guān)鍵,能一舉定勝負的地方,這個小子去能成”

“能!日后兩國大戰(zhàn),定然是戰(zhàn)局膠著誰也占不著便宜。此處正是關(guān)鍵中的關(guān)鍵,雁兒統(tǒng)御守城之能全無問題,破局恐強人所難。若能輔以吳征的隨機應(yīng)變,出人意料,或有可能。唯一所慮者便是圣上會否讓雁兒與吳征出戰(zhàn)。”

“哼!”韓破軍寒聲道:“朝堂上的事情他們說了算,戰(zhàn)場上的事情,我們韓家說了算!”

天色將晚,吳征游興未盡更舍不得初次意動的身邊佳人,然而皇命在身無力違抗:“韓小姐,承蒙款待。只是在下要走了……還請將師尊交代的東西交予在下帶走,日后還有相見之日。”

“交代的東西”韓鐵雁微一愣神,瞇起美眸透出殺意道:“奚叔叔是這么和你說的”

“師尊是這么交代的……”吳征不知她為何突然變冷,只能嘆息女兒心,海針。

“很好,我就是那件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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